第32章 苦涩
港城整个九月都在下雨,从淅沥到倾盆如瀑,出点太阳都算稀奇。
陆鸢打完水在院落里歇息,裤腿到鞋面都湿透了,她望着下成连绵的雨雾出神,不多时林樱的电话再次催来,她于一周前就在给她发消息,说服她先回金城处理飞鸟剧团的事务,她是那样想的,如果邀请不上梁砚苼,剧团至少还有几个现成的编剧,排练新的剧目也不是不行。
但陆鸢却另有打算,她没有太多解释,只让林樱再等等她。
来北贡寺的日子不算短了,如果连梁砚苼面都没见一回就走,那才叫浪费时间。
陆鸢接着林樱的电话,边撑起黑色长柄伞走到了寺外,又无意识地沿着小路的方向行走,等到挂断后才回神,却不知身在何处。
寻了一会地方,更是云里雾里的犯迷糊,山上风大雨势也猛,没多久就淋了半身的雨水,稍有不注意可能连路也走岔,就像她这样,明明抬头就能看到寺庙的屋檐,但怎么走都不对。加上山路滑溜,她要很小心的看路才行。
偏巧山中林子窜出一只小动物,它跳跃的速度太快就在陆鸢面前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顿时吓得她连连退后,怎奈脚下打滑,陆鸢的手被沿路半腰高的藤蔓划伤当即打翻了伞,身体晃荡着倒下去冷不防地就着湿滑的泞泥的斜坡往下滚,她在慌乱中吃力抓住沿途的树枝,却是连根拔起柔弱不堪。
不知滑了多远,陆鸢最后被一棵参天古木挡住退路,击中后背令她闷哼一声,好不容易停下,身子却好似与灵魂分割,她躲入缠绵雨雾之外,思绪游离在一团团繁花锦簇的角落,她看到许久未见的霍言骁躺在摇椅里,眼神茫然,嘴角溢出温柔的笑。
“你来了。”
他眼前空无一人,唯有大片灿烂阳光,照拂着他每一寸呼吸。
“我知道你在这,阿鸢。”他迎着那片灿烂伸出手,好像她就在跟前,他就在抚摸她的脸。
陆鸢心跳慢一拍,她不清楚自己在哪,身上还有淋湿的痕迹,脚下却是柔软舒适的地方,踩上去如云朵般轻盈。
她大概是在做梦。
“我又做梦了,阿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霍言骁伸在半空中的手渐渐落下去,周身最后一点光彩也跟着散去,“阿鸢,是我太想你了。”
那片光没了,陆鸢转而听到隆隆暴雨声,眼前的景色变成了虚幻的场景,陆鸢想再看一眼霍言骁,忽而眼泪不听使唤的往下坠,她拼命的往他身边跑,但霍言骁离她越来越远,好不容易要碰上下一瞬他又如泡影般消失不见。
雨声惊醒梦中人。
“阿鸢,阿鸢……醒醒,你醒醒!”
她睁开双眼,雨雾朦胧看不清眼前的人,唯有那双眼像极了霍言骁。
笑变得苦涩,原来还在梦里啊。
陆鸢扬起手覆上他的眼,泪水夺出眼眶,身体的疼痛唤醒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老师,老师,我来晚了,你不要不理我……”
“阿鸢……”那双眼的主人殷切期盼着她,眼泪滴在她脸颊,再顺着雨水和她的泪落下,“阿鸢……”
她舍不得破坏这梦境,就像她演出《云涯之光》一样,飞鸟站在云涯之上,终于读懂了爱人的祝福,她不需要回应,只盼飞鸟能追随内心翱翔。飞鸟回来的太晚,他落在云涯之上选择一世又一世的孤独。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落幕。
就算要忍着无穷苦涩与孤独,她也要再见他。
陆鸢大概是出生时就与舞台结了缘。
陆夫人爱看戏,陆鸢跟着她进了几次剧场,天天趴在舞台边缘不走,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转啊转,一不小心撞到了白衫黑裤的主人。
他俯下身,伸出手帮她,笑容灿烂到能驱散任何阴霾,“小孩,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观众席在外面哦。”
陆鸢死死抓牢他的裤腿,冲他裂嘴笑,忘记了自己正换牙,说话都漏风,“那偶怎莫才能来?”
他被逗笑了,拉起她顺便递上一支纸玫瑰,“只有能站在舞台上的演员和后台的工作人员才能来这里,你想来吗?”
“真好看。”陆鸢将那纸玫瑰左瞧右瞧了个遍,再抬头却不见了他。
陆夫人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在后台找到她,看她裙子沾了灰,想要说教的心思瞬间没了,“乖宝是不是摔了呀?屁股上都是灰。”
“啊?”陆鸢拍拍屁股嘿嘿笑了两声,陆夫人就知道她古灵精怪的肯定做了“坏事”,脸色登时变了,陆鸢比猴还精,立马搂紧她脖子软呼呼地撒娇,“妈妈,我摔了个大马趴,好痛好痛哦。”
陆夫人见不得她撒娇,再来任何脾气都没了。
后来陆鸢想着她与舞台结缘很有可能全因霍言骁,从他递给自己纸玫瑰道具开始,缘分就开始了。
她没有见到霍言骁最后一面,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转头想到刚才的梦,梦境如此真实,便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