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耳坠玲珑剔透,是他在新婚翌日离去时,带走的,属于她的东西。静静地放在掌心里,像极了动魄惊心的一滴血泪。
陆时琛将耳坠举起,对准天边明月。
仿佛在溶溶月辉之中,窥见了小娘子盈笑的眼眸。
望着那枚耳坠,他忽地就笑了。
如今,他也是有妻室的人了。
那个明眸善睐的小娘子,终究成了他的枕边人。
他承认,他的手段是有一些卑劣。
明知道褚家对贵人逼婚的事情是一场误会,是郑府尹诱导所致。但他还是将计就计,在褚家处于水深火热之际,不动声色地将渡船引至门前,摘下了他们珍而重之的,掌上明珠。
而对于那个险些娶她为妻的陈生,也存了私心,没有轻而易举地将他放过。
——或许,从他走下茶舍,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站在对街的她时。
他便没打算,就这样和她擦肩而过了。
***
和北狄的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年。
这些北狄人生得高大威猛,又骁勇善战,要将他们远逐,换回边境百姓的安宁,着实不算一件易事。
陆时琛亦是昼夜不分地排兵布阵,几乎是用搏命的打法在和北狄拉锯。
有时候,也会有些扛不住,顾北便问道:“侯爷,我们的粮食和兵甲都很充足,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迟早都能将北狄打得个落花流水。现在这个速战速决的打法,是为了什么呢?”
陆时琛伏在案前看舆图,闻言,笑着往后靠了靠,抬手扶住眉骨,闷声笑道:“自然是为了让边境百姓早脱苦海。北狄对边境这么多年的侵扰,早该结束了。”
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声音略显晦涩。
“自然也是为了,早些回去。”
长安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所以,他不能让她久等。
但紧赶慢赶,这条战线终是拉扯到了来年开春。
永和十八年,二月中旬,陆时琛率领大军直捣北狄王庭,令北狄远遁,屈于大燕国威。
同月下旬,陆时琛将后续军务交由向南,率先带领着八百精兵赶回长安。
他们在途径岷州时,停顿休整。
将士们燃起篝火,在一片欢笑声中,载歌载舞。
陆时琛不想扰了他们的兴,便坐在一旁,遥望着他们的欢乐。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寂寥之中,仿佛又添了几分绝世出尘。
顾北提着半壶酒,脚步微醺地走了过来。
他一屁股坐到陆时琛身旁,同他一起望着远处欢笑的将士们,忽地笑道:“侯爷,你之前说的确实不错,能早些回去,还真好呀。也不知道照我们现在这个速度,下月十五前,能不能回到长安。”
陆时琛侧眸看他一眼,勾了勾嘴角,又转过头,望向远方,道:“三月初七。”
顾北有些懵:“什么?”
陆时琛重复道:“三月初七就能到。”
顾北道:“嘿,我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是三月初七,要是我们在这个日子赶回去,那岂不是刚好一年。”
陆时琛垂眸把玩手中耳坠,笑而不语。
***
可他们到底没能在三月初七的时候赶回长安。
在途径岷州时,他们遇到了惨无人寰的围剿。随行的八百将士在这场死战当中,尽数牺牲,枯骨成堆。
陆时琛亦在作战时身中奇毒,性命垂危。
经人指点,他和顾北转道去了扬州,去找寻那边的神医张邈之。
可他们去的时间赶了不巧,其时,张邈之正在江南,救治身染瘟疫的人们。
他们若要寻求张邈之的帮忙,就不得不在扬州静候。
他们远在扬州,与长安相隔千里。
待“镇北侯”归京的消息传到耳边时,已是半月之后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陆时琛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摸透了太子的计划。
他忧心太子会对褚宁不利,当夜便书信一封,传到了长安的公主府。
他自幼便不受嘉裕待见,因此从记事起,凡事都想着自食其力,不敢惹母亲厌烦。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和嘉裕形同陌路。现如今,他还是第一次破例,有求于这位凉薄的生母。
他希望,嘉裕能找个借口,将褚宁接出镇北侯府,远离那个布满阴谋的漩涡。
尽管嘉裕长公主对他并无喜爱,但说起来,他们到底是血浓于水的母子,这点小忙,她还是肯出手相帮的。
——葬身岷州的八百将士不归故里、魂葬他乡,长公主哀之恸之,就请了镇北侯夫人,与其同去寺庙小住,为亡魂诵经超度。
而陆时琛则继续留在扬州,等候张邈之归来。
他并没有立即去揭穿长安那个“镇北侯”的假面,因为太子既然走了这一步,那必然是准备周全,不是他简单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