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保了苏韵熙一次,公浚说以余子墨的品性,对他有恩的人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回报,余子墨曾用这话安慰自己,觉得自己真尽力了,算是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可是这次他没能保住苏韵熙,那些“尽力了”的说辞,便不管用了。
对公荀的愤怒、对苏韵熙的悔恨,对自己的厌弃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本就冷持的余子墨,更显阴沉。虽然表现出来只是越发的不爱说话,可是公浚却能够感受到余子墨情绪的变化,但公浚不知道事情各种缘由,只当余子墨是觉得自己没恪尽职守保护好王后,才这般自责。
“子墨兄,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责备自己了。”
见余子墨静坐不语,冷成了一尊雕像,公浚便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余子墨低垂的眼睛。
“真的不怪你,你就一个人,哪有三头六臂,护得了一个、两个,怎么可能护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苏韵熙之死,对外说的是晟国暗卫行刺,苏韵熙慌乱中坠崖身亡,想来当时情况也是乱成一片,“一路奔波,你也累了,我让人给你送些热水,你好好洗洗,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等过些日子,我王兄缓过劲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余子墨摇头。
“不想出去,那也行。听管家说,城南的酒楼新来了说书的先生,言语幽默,捧场的人特别多,等哪天咱们去听听,一笑一乐,好些事便会淡去许多,我……”
“公浚,我回来是整理行装的。”
公浚一惊,抬手就握住余子墨的腕子,不至于的,这都算不得失职,为什么要离开,难道公荀怪罪余子墨免了他的职位,余子墨要是走了,这若大的世界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你要去哪?王兄怪你了,我去求他!你别走,别走!”
公浚惶惶然起身,“我现在就去!”
“你去哪?”余子墨拉住公浚的胳膊。
公浚想去王宫,想给余子墨陈情,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余子俊,是需要余子墨庇护的弟弟,他帮不上余子墨的。
公浚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无能,“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可我真的什么都为你做不了。与你而言,我是个累赘。”
“说什么呢?你唤我一声兄长,便是我家人,何来的累赘。”
“家人……家人是不是该在一起?”
“自然。”
“那,那我、我能跟你走吗?”
“不行。”
公浚颓然,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跟你走”这句话,却不想余子墨拒绝的这样干脆。
“你也说了,我就一个人,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两军阵前万一你有个闪失,不用王上怪罪,我都没法原谅我自己。”
“两军……阵前?子墨兄,你要去……”
“王上动了大怒,联合苏昭二殿下准备攻打晟国,明日启程!我不在京畿恐有变化,同王上商议,先把你送去行宫,那清净,不会有人认出你。”
公浚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余子墨虽不是出走,可行军打仗,刀枪无眼,万一受伤,甚至缺胳膊断腿,那该怎么办……
“多久?”
“谁知道。”
很久。
久到临行前,公浚送给余子墨匕首的皮革外鞘退了些颜色,久到行宫主管余子俊大人的信匣子都满了,战事还未结束。
“又出神了!”苏韵锦的酒壶在余子墨面前晃动了一下,他脸上还带着刚才厮杀时迸溅的血污,与余子墨对面而坐,围着火堆取暖,两个冷漠的人都话少,却莫名的总坐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这样谁都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每次你一拿这匕首就入定。”
“家里人送的,匕鞘是他亲手做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总能见到的。”
苏韵锦仰头喝了口酒,左手划到胸前,隔着铠甲,贴身揣着的是当年他随公荀出兵徐国时,苏韵熙给他求的护身符,保平安的符篆还在,可是记挂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明日总攻,定能顺利,你也可早些回家看看家里人。”
两人对饮,再无言语。
苏韵锦言事若神,徐国、苏昭联军势如破竹,一举攻陷晟国宫闱,杀了晟王,占了晟国京畿。苏韵锦没有留下来处理战后之事,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他本就只为报仇,钱财领土,在他眼里就是狗屁。
公荀也没什么心思,奇怪自己心心念念的霸业怎么到手了却不觉一丝一毫的痛快,指了官员处理剩下的事,在余子墨等人的护送下,先回了徐国。
公荀人一入宫,余子墨跟他说了几句,连回家换身衣裳的时间都省了,翻身上马,驱着破风直奔行宫。余子墨想赶在公浚知道他们回城消息之前,就站在公浚面前。
整整一年未见,不知那个瘦弱的公浚是不是壮实了些。
宫里来人求见,公浚本想起身相迎,可是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