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出一口气,林宝珊说:“阿绍死后,我派人去找过你母亲,但是找不到,这时我想到,她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联想到她失踪的时间点,我很怀疑江如故,但没有证据。”
“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却没有证据,包括阿绍的死。”
江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有证据,然而飞快想到,那样的证据又如何让林宝珊亲眼见证?他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有证据,林宝珊也不必苦等这么多年,“于是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替阿绍复仇。”她说。
“至于阿思,我后来一直没再见过她,但是她托人送过一封信给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她能做到的最极限的自由了。”
江旷眼皮跳了下,他已经猜到那是封什么信。
是黎思临死前写下的信,就是在那封信里,她预计到她死后会出现的情况,把江旷托付给了林宝珊。
不知什么时候梁迟一直握着江旷的手,江旷哑着声音问:“信里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当年为什么突然跟阿绍分手,又为什么’失踪’,一切都是人为。”
“我的直觉没有错,背后的人就是江如故,他用了最卑劣的手段,逼迫她做了自己的情妇,让她跟阿绍分手,而后阿思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江如故给她买了假身份,悄悄把她送回了国,于是阿绍再也找不到她,回国后她也只有一个假身份,哪里都去不了,江如故多年来一直软禁着她,直到她再也受不了这一切,自杀了。”
后来的事情,江旷自己就是亲历者,不用他人描述,他也知道黎思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是此前他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原因。
这就是关于黎思背后的一切了,一个被人渣掌控逃不开的半生。
所谓最卑劣的手段,林宝珊用词留了尊严,但江旷知道,是江如故qiang暴了他的母亲,否则,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可以逼迫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与他发生关系。
江旷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渣的儿子,而自己的出生,竟然是这么卑劣的方式。
“小旷。”林宝珊叫他。
江旷抬头,双眼通红。
“你一定很怨恨,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林宝珊猜到了此刻他正在想什么。
江旷抿了抿唇,林宝珊却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要这样想,江如故,并不是你的父亲。”
江旷和梁迟皆是一怔,什么?
一直没开过口的陈川在一旁叹了口气:“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父亲,谁的父亲都不配!”
江旷红着眼看着林宝珊:“妈,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那条老狗的儿子,小旷,你是阿绍的孩子。”林宝珊说。
江旷仿佛听到了一道雷在头顶炸开,头晕目涨,然而心中电光火石,许多云遮雾罩的谜团随之散开。
林宝珊朝陈川示意了下,陈川进屋去拿了一个纸袋出来,递给江旷。
江旷打开,拿出来一张泛黄的血缘验证结果单,是他自己和江如故的,验证结果是,并无父子关系。
林宝珊说:“这份证明是跟那封信一同送过来的,你母亲说,她一生只有两个男人,她没办法证明你是阿绍的儿子,但可以证明你跟江如故并不是父子,我想她是在被江如故胁迫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但自己并不知道。”
“小旷,你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是什么感觉吗?我在你身上同时看到了你母亲和阿绍的影子,你的轮廓,嘴唇都像极了你母亲,然而你这双眼睛,跟阿绍长得一模一样,我在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就是阿绍的孩子。”
是了,长大后黎思常常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神志不清地说:“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
当时他只觉得黎思疯了,这样的举动令他觉得反胃,恶心,怎么也想不到是醉酒的母亲错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就连江如故也常常说他,你的脾性像另一个人,文人习气。
他是江令绍的儿子,他的眼睛像他,脾性像他,而他的亲生父亲,死在了他刚刚亲眼见证过的一场惨爆谋杀里。
想到此,江旷浑身发抖。
那个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仍然用最冷静克制的语调,对禽兽一样的父亲用着尊称“您”的江令绍,是个骨子里真正的君子,他是自己的父亲。
然而这样的谦逊和文雅,被至亲之人碾成了污泥,在这个全是豺狼的家里,江令绍是一只通体发光的鹿,优雅,风度翩翩,注定被人撕得粉碎。
江旷脑子里不受控地涌入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关于突如其来的亲生父亲,关于黎思,关于林宝珊,还有根本遏制不住的愤怒与复仇之火。
他抬起头,嘴唇抿成一条发白的薄线,此刻看着林宝珊,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就接受自己,给予庇佑,不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义子”让她在大家族里以保晚年有所倚仗,而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奶奶,从第一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