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域边境的一处村庄,不似善见城繁华,但胜在安宁祥和,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望相助。村庄外散着许多池塘,满池的莲叶层层叠叠,铺出去好远,莲花苞亭亭玉立,随风摇曳,只待再沐浴下一次灿烂的阳光便可绽放,有鱼跃出水面,鸭鹅穿梭其中。
帝释天坐在床上,透过窗看着外面打水的白发天魔,目不转晴,院墙外有幼童嬉闹奔跑过的声音。
天魔将他带出深渊后就抱着他来了这里,院落打扫得很干净,但空无一人,天魔对这儿熟悉得像自己家,穿堂过户,把帝释天放在了床上,帝释天拉住他不准他走,天魔还在气头上,语气僵硬:“我去打水,马上回来。”
帝释天还是不让,望着他,倔极了,但眼神却在害怕,如果天魔强行扯开他的手离开,他怕是要哭出来,“你走一次,我下深渊找你一次。”
“……”天魔又气又无力,真是怕了这小祖宗了,用力捏了下帝释天的脸,指向窗外,“我不走,就在外面。”
帝释天扭头看了眼,水井确在他的视野里,这才犹豫着放开手,盯着他出门,在院子里打水。
帝释天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好像经历过,不论是这院落,还是墙外小孩儿嬉闹的声音,还是院子里的人,都有种熟悉感,好似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他这样生活过,也是在这样安宁的农家院落,不一定是在屋里,也可能是在屋外的某个地方,他被安置在那儿看阿修罗劳作,听墙外小孩儿打闹,日近中午,厨房里的饭菜热气腾腾……也可能是一片狼藉?
“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进厨房!”
“我想帮帮阿修罗……”
太多细节闪过脑海,帝释天闭眼,妄图抓住每一块碎片,如果是在之前,帝释天可能还会怀疑那是不是做梦,但经过白谷之后,他相信他所想起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他和阿修罗的过去。碎片越攒越多,他总会把完整的故事拼出来。
“帝释天?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天魔提了水进来,见帝释天皱眉闭着眼,以为他受深渊影响,身体有异了,忙快步走到了帝释天面前,把水放下。
帝释天睁开眼就看见天魔担心的脸,摇头:“我没事。”
天魔松了口气,蹲下去为他清洗脚上的污泥,“深渊的一切对你都有害,别再下去了。”
圣帝陛下细瘦伶仃的脚踝被天魔的大掌握住,脚心都被大拇指扫过,痒,圣帝陛下曲了下脚趾,脸上隐隐发热,他问天魔:“深渊为什么会长莲花?”
天魔想也不想回答:“它自己长的,我怎么知道。”因为答得太快,所以更显得有问题。帝释天自然不信他,那一池莲花说没有人精心保护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也不争辩,覆上天魔的右肩为他治愈伤口:“你杀了留影鸦。”
“用不着,”天魔一缩肩膀躲开了帝释天的手,“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灵神体才受过创就随便使用力量,你还要不要命了?”他想起自己设在善见塔王殿的结界,不用强力蛮横突破是出不来的,帝释天肯定用了力量。
灵神体才碎过就强行使用力量,还只身下深渊,圣帝陛下在作死之路上真的不遗余力。
越想越一肚子火,还有他赶到白谷时看见帝释天双眼血泪一动不动差点儿被袭击的后怕,天魔忍不住道:“是我杀的,我看它不顺眼,想杀便杀了!我可不像圣帝陛下善心,千里迢迢跑过去送餐,生怕那妖物饿着了。——我说陛下,你身上担着整个天人一族,下次疯之前,能不能想想你的身份!能不能惜点儿命!善见城不够你待的吗!”
帝释天满肚子疑问,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竟先被教训了,但他并不恼,看着天魔:“你说得对,找到阿修罗,我就不疯了。”
“……”
天魔顿时熄火了,哑口无言,沉默着用布帕包住帝释天的脚,草草擦干,拎着水出去了。
帝释天总知道怎么拿捏他。
但帝释天一点儿也不为赢了这场嘴仗而高兴,他沉默地坐着,眼眶慢慢红了,泪水漫上眼底,闪着泪光。
太多事情匪夷所思,纠缠成一团迷雾笼住了帝释天的眼睛,叫他看不清真相,但现在,能回答所有疑问的答案就在眼前,他却不敢相信——
深渊天魔就是阿修罗。
天魔是阿修罗,所以他对自己态度奇怪,偶尔还会流露出熟悉的温柔眼神;天魔是阿修罗,所以他身为魔神首领,才会有灵神体,因为阿修罗是天人与鬼族混血;天魔是阿修罗,所以他们的灵神体都是触手;天魔是阿修罗,深渊里才会有被精心照料的一池莲花;天魔是阿修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天魔会是阿修罗,为什么阿修罗会被人遗忘,变成人人厌弃的魔神首领!
他记忆中的阿修罗那么厉害,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所向披靡,救了那么多人,正是因为有他在,他们才会取得那许多奇迹般的胜利,一举扭转同鬼族的僵局,他应该是天人一族的英雄!阿修罗值得所有的荣耀,他应该被所有人称颂,鲜花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