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尽量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仲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等了片刻,他没等来对方的回答,纪仲年好像开不了口。
男人静静靠在林斯的肩上,缓慢地合了合酸涩的双眼,某种强烈的悲伤从上下起伏的胸膛中暴露出来,即使他一动不动,也难以压制这种由内而外的情绪。
长久的静默就像一张裹住口鼻的塑料膜,带来若有似无的窒息感,令林斯似乎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的整颗心脏随之不正常地跳了跳,就像忽然被一根极其锋利的丝线勾住,将之狠狠一扯。
——这种未知的感觉,似曾相识,仿若是曾经有过的。
半晌,他听见纪仲年沙哑地开口:“我害死了人……陶蝶和她的儿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
第68章 你可以依靠一下我
陶蝶母子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那天之后,林斯和纪仲年平静了三年的生活似乎发生了改变。
这改变不是翻天覆地的,它就像一枚藏在惊涛骇浪中的针,那么寻不到踪迹,却随时可能忽然带来一丝刺痛感。
纪仲年是一个习惯披着钢铁外壳的人,纵使他受到的打击很大,也只会佯作无事发生。
他每天浸在工作当中,尝试让自己看上去丝毫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只有林斯看得出来,他是在试图把自己麻木在繁重的工作当中,以应对这些消极的负面情绪。
这件事过去了整整两周,某天半夜,林斯独自在床上等了许久,依然等不到纪仲年回床睡觉。
床头柜上的灯发出幽光,他独自枕在床上,却始终无法安心入睡,终于他实在无法忍受了,下床离开房间,走去了隔壁书房。
轻轻推门进去,书房里的灯果然还亮着。
林斯看见纪仲年依旧在灯下工作着,身上披着件外套,旁边放着电脑和一堆公司资料。
这些天里,纪总似乎不知疲倦,日夜颠倒,从没想过让自己停下来。
察觉到房门被推开,纪仲年抬起头来,见是林斯,他微微一愣,紧绷着的眼角眉梢霎时柔软下来。
“睡不着?”他问。
林斯不答反问,“你呢,还不睡吗?快三点了。”
“还剩一点没看完,看完就睡。”纪仲年牵强地对林斯说,“不用管我,你自己先睡吧。”
林斯听后,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他看着纪仲年那沉重的面容,也只好默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一步,一步,林斯走得很慢,他心里拧着,比谁都清楚纪仲年这段时间里是什么心情——
悲伤,震惊,后悔,自责,痛苦。
放任不管吗?怎么可能。
当林斯走到房门口时,他忽然顿住了脚,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什么叫不用管你?”
纪仲年再次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林斯,那样瘦削的被睡衣包裹的双肩似乎在抖。
“我想把工作先做完,所以——”纪仲年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面对这样的林斯,他好像很难再说出敷衍的话。
于是他垂下头,用笔在文件上继续写了起来。
沉默了半晌,林斯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再次走到纪仲年面前,面色愠怒地说:“好了,够了!你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撑不住的,算我求你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纪仲年握笔的手一顿。
记忆中,林斯几乎没有对他发火的时候,所以此刻,他是真的愣住了。
“我知道,陶蝶的事令你很不好受,但是你以为这样折腾自己就会好了吗?我……我很心疼你,你知不知道?”
积累多日的担心和压抑,终于在这一刻被林斯说了出来,这样坦诚地、毫无顾忌地。
他红着眼睛,单薄的身体被台灯的光晕出淡淡的轮廓,因为情绪激动,他甚至浑身发着抖。
这些天难受的不只是纪仲年,林斯也快要到崩溃的程度,陶蝶的死对他来说就像是死亡的预告,他知道自己再次来到了命运的关口。
但是他不再让自己像从前那样脆弱,因为他要照顾纪仲年的情绪,看着纪仲年这样不知休憩地连轴转,不停地消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这令他比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更加难过。
“看着你这样,我的心很不好受,”林斯拍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哪怕你跟我说……你很自责,很难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围起来,把我推到一边,让我觉得你很好你没事。”
纪仲年看着他,一言不发,深眸中有微弱的波光在颤着。
林斯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来,抚着他略显疲惫的脸,“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消化所有东西……纪仲年,你还有我啊。”
无论是哪一辈子,在陶蝶的事发生以后,林斯都从未怨过纪仲年不听他的劝阻,也未怨过纪仲年在报仇的路上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