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遍,不记得围观者是笑还是鄙夷,再醒来时,记忆已经虚实不分。
她开始哭泣,因为没有旁人看见,她哭得更凶了。
卧室外的杨宵睡得很浅。一开始他以为是做梦,很快他就发现哭声是真实的。他几乎是惊醒,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卧室里:“怎么了舟舟?!”
卧室里是一片黑暗,填满了哀伤,弥漫着泪水的潮湿。
杨宵将壁灯打开,幽黄氛围里,他看见俞舟欢在被子躺出的小小形状,身体四肢全都蜷缩着,只留一只手在外面,需要的时候就扯一张纸巾。用完就扔在地上,再扯一张。
直到他蹲在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失笑:“那我要去哪里?”
“你不是走了吗?”
在刚才那场噩梦里,他亲她、抱她、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然后他砸门而去,她喊得嗓子都痛了,他都没有出现。
“我讨厌你!”她把复杂感情变成简单的字句。
“我知道。”杨宵一边回她一边扶她坐起来,“别哭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上班,上班,他现在最好的借口就是上班。活像一个不想回家就躲在公司假装加班的中年男人。
“杨宵,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保证,不管你的理由有多荒唐,我都接受。”
说啊,说他是一时情绪化发疯,说他是被称程道声逼迫的,可他却说:“你值得更好的。”
“别跟我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她狠狠推开他,眼睛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气红的,“你就是玩腻了!”
杨宵咬着牙,欲言又止。
他靠近了,隔着秋被在她的腿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温柔至极:“舟舟,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他,所以不愿意办婚礼。
喜欢他,所以不愿意孕育孩子。
喜欢他,所以从来没有把他放进自己的小说里。
……
第73章 我适合一个人生活。
在杨宵的眼睛里,俞舟欢看到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然而她没法好好深思,她的小腹正传来疼痛,一波更比一波烈,到最后像是叠成了千斤的石块挤压着她的内脏。
是之前的冰块和酒精在示威,告诉她放纵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靠躲避解决。
俞舟欢皱着眉头将被子拉开,冲进了厕所。
她在马桶上蹲了一会儿,等疼痛褪去一些,她才听见外头的走动声。然后她听见杨宵的嘱咐:“红糖姜茶泡好了,巧克力和止痛药都放在床头柜了。”
因为她没有及时回答,杨宵又问:“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他很不安,拖鞋的前半部分一直在击打地板。
驯化得多好的一个老公啊,都不用明说,就知道如何体贴一个姨妈期的女人。俞舟欢有些可惜,她简直是为别的女人做嫁衣。
等俞舟欢从卫生间出来,杨宵已经回到了客厅,只留下一室黯淡的灯光。她钻进了被子里,吃了药,喝了大半杯姜茶,又掰了一小块巧克力放在嘴里慢慢地抿。
她原本就爱胡思乱想,姨妈期更甚,想到最后,她为房子的分割而忧愁得面部扭曲。
她最终还是睡着了,而门缝里的那道亮光却没有消失。
如果它能亮到第二天早晨,俞舟欢兴许会一下子心软。
毕竟雌激素作祟,她有理由反复无常。
但它没有,杨宵在离开家之前将它关得一盏不剩。
从前的俞舟欢觉得“不合适”三个字就是一层遮羞布,一场婚姻分崩离析,一定有更切肤的原因。要么是出轨,要么是破产,要么是暴力,总要触及了根本才会想到离婚吧。
可当俞舟欢自己跳进了婚姻殿堂,甜蜜糖水变得越来越寡淡。她发现原来分开的原因可以一点儿也不轰轰烈烈。
也许只是因为一条不细看都看不到的裂缝,它存在,就足够让彼此心烦。
为什么要忍受心烦?
资本家与科学家为这个世纪创造了那么多消遣,不就是想让人获得其它快乐来源吗。
俞舟欢渐渐说服了自己,她接受离婚,就像接受一场流感。尽管她好像猜到了杨宵冷漠抗拒的原因,但深究下去、把砂锅打碎打烂,这样好没意思。
下一次,他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们相识不过十年多,就绕了那么多弯路,总是为误解买单,总是在错误的时间付出深情。她不想周而复始地应对这么无聊的剧情——爱上他,然后为他神伤。她也不想放下自尊,把自己完全放到他掌心,任由他驾驭,只为他安心。
也许未来还有更好的人等着她和他。
本质就是不合适。
想透了之后,俞舟欢还是不能轻松。财产分割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减少离婚给双方父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