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就是人类这艘船的第一根锚,它砸入海沙里溅起一团污浊的沙石,在小鱼的奔逃中将海水搅得昏暗不清。
郗景在喊庆章岁的名字,温柔而缱绻,明明脸部轮廓那么深,唇边却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们不仅找到自己的锚该落哪片海域,还在幽暗的深处捞起了别人的锚。
庆章岁用指节轻轻蹭过他的唇形,心里的涟漪一直荡到海平面的尽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郗景击沉了。
郗景望着庆章岁笼在月光里,周遭的白色与皎洁的月光极其融洽,一同为庆章岁打了层朦胧的背光,依次照亮了他的发梢、侧颜与羽睫。
不该刻手指的。
郗景好生后悔,应该刻这张脸——靡颜腻理,惊为天人。
他忍不住再次亲了上去,吻在庆章岁的睫毛上。庆章岁微笑不语,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心却万分炽热,闭着眼睛任由他吻到天荒地老。
腻乎。
姬小木想这两个字的时候反倒忘了自己跟妹妹黏在一起有多夸张,怕她冷了饿了困了乏了,变着法子跟她分享趣事。
妹妹总会握住她的手腕,替她按揉因为比划手语而发酸的小臂。
姬小木甚至在想,自己这身好到夸张的躯壳是不是抢了妹妹的,她几乎不生病,身体素质好到使人红着眼睛嫉妒,而妹妹先天有憾,令人扼腕。
她听着隔壁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翻来覆去睡不着。
腻乎死了。
?第二天早起的是郗景,他端了杯温水搁在床头柜上,便去跑了会儿步。
冲澡、落座、持刀,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连郗景自己都惊讶于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本该如此。
郗景刻了小会儿,手里的刀陡然一顿,他转过头,瞧见庆章岁端着水杯在傻笑。
他招了招手,庆章岁立刻欢欢喜喜地朝他扑了过去,像只憨傻的萨摩耶。
郗景戴上了项圈,庆章岁跟着搭手帮他穿上贞操带,对着那扇大门偏了偏头。
走吧。
一开门,姬小木抱臂立在门口,拎着扇子而不像往常那般嚣张地摇动扇面,细看还能发现她手掌上沾了一点灰尘。
姬小木心想自己真的是笑早了,那天就该让他们直接亲上去,说不定还能在沙发的角落里混个位置坐。
忙完回家,三人路过黑色建筑,郗景爬动的脚步不由得变慢了,仿佛是被里面凄厉哀怨的嚎叫声用力拖住了。
郗景一慢下来,庆章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一同走向那条狭长的黑暗通道,准确来讲,一个在走,另一个在爬。郗景的手掌接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一步一步,项圈在空荡的通道里刺耳地回响,他在往阴森的渊薮之地靠近。
庆章岁的靴子更响,他照顾郗景的步伐前行,自然走得慢,于是脚步声听着极其沉重,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人心坎里。
里面有两个人。
五十,和他的调教师。
郗景望着五十惶恐至极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切。
对于五十的调教师而言,这里足够让五十感到害怕,继而让五十更听话,就够了。
庆章岁再度帮忙支走调教师,独留郗景和五十在建筑内。
郗景摸了摸五十的头,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五十大腿伤口处插着的一排的银针,那排针整整齐齐的,就像那天观刑时奴隶们跪在地上的膝盖一样。
他也不敢拔,到时候拔出来肯定会再次对准伤口插进去,那就成了帮倒忙。
郗景迅速摸着自己的白袍,他在外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帮?他尚且自身难保。
白袍的帽兜里有一颗巧克力,一下被仔细的郗景搜了出来。郗景可以想象庆章岁刚才偷摸往帽兜里放糖的做贼模样,也许姬小木摇着扇子遮着嘴巴还在一旁偷笑呢。
剥开金色的锡箔纸,郗景小心翼翼地喂给五十吃。
五十浑身颤抖着,勉强牵动肌肉,对着郗景笑了笑。那双灵动眼睛犹如芦苇中即将逝去的丹顶鹤,湿地的水雾蔓延到鹤眼中,雾蒙蒙的。
郗景瞬间心脏抽痛。
郗景想起身给他找点水喝,没想到五十轻轻勾住了郗景的白袍下摆:“别走。”声音嘶哑而干涩,像是被小刀割开了声带。
他咬着牙,颤抖如筛糠,却撑着一口气,拿起郗景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郗景轻柔地摸了摸了他的头,五十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触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五十的嘴唇缓缓蠕动,郗景看懂了这个全世界几乎都是一致的称呼词,浑身一震。
五十在喊妈妈。
妈妈是绝大多数人类学会的,第一个名字。
郗景鼻子一酸,下一刻硬生生忍住泪意,强行把悲伤的情绪推远。他怕五十也跟着难过,本来就很悲伤了,何必让五十觉得更苦呢。
五十很疼很疼,但依然跪得笔直。现在的五十很想妈妈,拼命回忆那些暖橙调的温暖场景,可他连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