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玦十分不耐地起身往卧帐走去,冷冷地话语传来,“你胞弟和肖未然只能活一个。若你舍得,受凌迟之刑的换成你胞弟也可;若不舍得,便拿肖未然的人皮来宫中换你胞弟。听明白了便滚出去。”
王离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许久,才猩红着眼挣扎站起身……
燕抚旌……恒玦……该死的人明明是你们……
寒风呼啸,官路上,一支军队正驻马停歇。地上满是大军走过的痕迹,就连路边的枯草灌木,也被车辙碾压得倒伏在地。
一看到医官从那辆马车上下来,赵悦忙迎上前,焦灼道:“怎么样?大将军可醒了?”
那老医官捋着胡须摇摇头,“怪哉,老夫瞧着大将军的伤是无碍了,怎么还是不曾醒?不过赵将军也不要着急,左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赵悦怎能不急?眼看肖未然已被王离押赴进京,若燕抚旌再不醒过来想想法子,只怕肖未然真的要受凌迟之刑了。
赵悦气得一把搡开这老医官,独自上了马车。
马车上,燕抚旌正仰卧在榻上,只见他面无血色,眉尖蹙着,双目紧紧闭着。
赵悦蹲他面前,见他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实在等不得了,只得低声道:“大将军,末将一直对您惟命是从,只是末将现在实在等不得您醒来了,皇上已判了肖大人凌迟之刑,末将不能眼睁睁地看肖大人蒙受如此不白之冤……末将已下定决心去劫囚……末将这就去了,若大将军醒来,望大将军原谅末将擅作主张。”
赵悦说完便想往外走,忽听得燕抚旌嘴角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赵悦当即欣喜不已,忙转过身,附他耳边低唤了几句,“大将军……大将军……您快醒醒罢……”
唤了不多久,果真见燕抚旌猛地攥着被角睁大了眼。
燕抚旌做了一个梦,痛苦而无边际的一个梦。
他对肖未然做的那些错事一一在这个梦中重现。那些错事让他在梦中心如刀绞,他闹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偏要对肖未然这般,为何偏偏要对自己最心爱的人这般……他在梦中一边悔痛不已一边执拗地做着那些错事,他明明想停下,想制止那个愚蠢的自己,可那个愚不可及的蠢人终是没能停下……
他梦到了燕祈,梦到了燕祈悲伤地质问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来,质问自己为何偏偏要学他……学他背负一辈子的心债,还质问他,他们燕家如何对得起肖未然……燕抚旌答不出,一句也答不出……
他还梦到了肖未然,肖未然先是哀哀地望着他哭诉,哭诉自己的痛苦,后来便是冷冷地对着他笑,笑他的无情无意……再后来肖未然不知怎么地便拿了那把匕首,当着他的面,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一刀一刀活剐自己身上的血肉……
燕抚旌浑身僵硬地眼睁睁看着,他明明拼了性命也想拦住他,也想告诉他有恨冲他来,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只是自己却是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出,就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那种痛痛得他恨不能活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
燕抚旌在梦中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血肉模糊的肖未然突然望向了他……燕抚旌惊地大汗淋漓得睁大了眼。
第八十二章
一醒来,燕抚旌缓缓看了看四周,一时竟不能分辨梦境与现实。他内心无比迫切地希望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不曾害肖未然……他未做过那些错事,而肖未然也还好好的……他无比希望能马上看到肖未然,看到那个活蹦乱跳一脸欢喜的肖未然……
只是随着意识逐渐回拢,他才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伤害了肖未然……那些错事他真的做了……而且肖未然也已经知道了真相……
肖未然呢?!肖未然呢?!他还活着吗?!梦中他自剐的事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燕抚旌望到了赵悦,艰难地伸了伸手,无比迫切地想问……想问肖未然到底还活着么……可是他怕了……他不敢……不敢问出口……他生怕梦中最后见到的情景也是真的……
赵悦见他醒了当即喜不自胜,也不管他当前心思如何,只一股脑道:“大将军,您快想法子救救肖大人吧,肖大人被皇上判了凌迟之刑,正被押赴京城……一到京城可就要受刑了。”
燕抚旌浑身一颤,想起梦中的情景来,心脏又是一阵难言的绞痛。
赵悦见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忙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忐忑道:“大将军,皇上已昭告天下,说肖大人是北凉细作,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信的。若他真是,当初他又何必以身犯险引北凉大军去万仞关以解平邑口之围?更又何必……何必杀那七万俘虏?可是……可是属下后来看了肖大人背后,他身上真的有……大将军,这……这到底如何解释得通?”
燕抚旌顾不上再解释,紧紧抓住了赵悦的手腕,咬着牙费力道:“他们……他们现在已到何处了?!恒玦……恒玦又在何处?!”
“肖大人只怕……只怕快要到京城了。皇上的大军也走得快,我们因照顾您所以落在了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