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玦想了想,拿出一木盒来,踱步走到他面前。
“未然啊,朕送你个小玩意儿好不好?”说着,恒玦蹲下身,将那木盒放到了他面前。
肖未然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看看,喜欢吗?”恒玦径自打开了那木盒。
肖未然一看清里面的东西,立刻面露欣喜之色,伸出手刚要去拿,又猛地想到了什么,随即如被针扎般收回了手。
原来那木盒中是他的布老虎。
肖未然呆了一呆,满脸惊愕地望向恒玦。
“怎么?未然,这不是你的东西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它吗?”恒玦拿眼审度着他。
肖未然微微张嘴,却是吐不出话来。他还迷迷糊糊地记得,当初燕抚旌去北凉和谈时,自己将这只布老虎塞给了他……他后来不要自己了,就跟自己说……说这只布老虎丢了……既然丢了,那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恒玦看他似乎找回了点意识,便笑了,“你是好奇这只布老虎朕从何处得来的?那朕就不妨告诉你实话,这只布老虎是朕派人从北凉王的遗物中寻得的。未然啊,你知不知道,沮渠业可宝贝这只布老虎了,保管得可仔细了。你好好瞧瞧,看看这只布老虎可有一丁点损坏?”
肖未然脑中一轰,猛地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起来,他突然希望恒玦住嘴……希望他不要说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燕抚旌不告诉自己真相或许是对的……因为他可能压根就承受不住那个真相……
恒玦见他这般,心中突然舒畅起来,随手拿了那只布老虎,细细打量,“未然啊,朕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现如今朕才发现朕一直高看你了,你简直蠢不可及。”
恒玦说罢站起身,“未然,朕还记得,你曾在殿试上说过,说当前两国不可战,因为大兴民心不向战。那你又可曾想过,后来为何大兴举国上下一片主战声呢?你可曾细究过这当中的缘由?”
肖未然此刻觉得心中无限恐惧,好像这世间还有比他是北凉人更叫他恐惧的事……燕抚旌……燕抚旌当初去和谈时到底做了什么……他还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致使北凉公然违背盟约,拒不归还塔山……
“未然,你也该见过北凉王。朕跟你说啊,他有个幼子,当年在渠州一战中失踪,这些年那北凉王一直在暗中派人寻找。”恒玦说着,将那只布老虎扔他脚下,“你知不知道抚旌在与他们的和谈盟约中约定了什么?”
第八十章
肖未然缓缓地看了那只布老虎一眼,纵使脑袋再木楞他也逐渐猜到了真相。肖未然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再疯一点该多好,彻底疯到听不明白他的话才好。
却又耳听到恒玦再他头顶上凉凉道:“抚旌当初便是带着这只布老虎去见的沮渠业,他告诉了沮渠业,说已替他寻到了那个孩子,也愿意将那个孩子送还。只是沮渠业因为不愿自己的爱子背上俘虏之名,便与他约定二国之间对此事均不得声张,只悄悄地将那个孩子送还回去。所以……其实抚旌在与北凉签订的合约中,除了大兴每岁给予北凉贡奉,以宁远置换塔山之外,还有一条秘密条款,那便是……燕抚旌交人之际,便是北凉归还塔山之时。后面的事情便简单得多了,我们只需告诉沮渠业我们骗了他,那个孩子其实早就死了……沮渠业哪里经得起如此耍弄,所以他不仅不肯归还塔山,还屡屡进犯我们边境,只是这当中的缘由他却说不出口……那两国和谈失败的原因可不就是他们北凉的了么?”
肖未然抖着手小心地抓住了那只布老虎,悲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沮渠业没想过主动发动战争……这一切全是大兴的阴谋……
见他如此,恒玦心中痛快无比,故意啧了啧嘴,“对了,未然。朕还听人说,那北凉王知道自己的爱子因在大兴多年,只会说汉话,所以他自和谈之后便开始学汉话了,想来也是爱子心切啊……只是不知,他在被抚旌杀之前有没有认出他近在眼前的孩子?”
肖未然想起了沮渠业死前那副苦苦哀求的模样……
肖未然真的想替他流一两滴泪,只是摸了摸眼角,却是干的……自己的泪早就为那个男人流尽了……
肖未然终于还是知道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原来……他便是北凉王的幼子……原来燕抚旌故意以他为饵逼迫沮渠业公然违约……他们大兴趁机以此为由开战……当初他还困惑……困惑为何燕抚旌能千里急行军,神速般赶到塔山,能杀北凉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想来,只怕是因为燕抚旌前去和谈之际,便带了大部分人马埋伏在塔山附近,后来他只是带了少数精锐赶赴过去罢了……
原来,当初燕抚旌与北凉的和谈不过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罢了,既能让北凉放松警惕埋伏人马,又能在大兴造势,引起百姓对北凉出尔反尔的强烈不满……这一步棋,算得何其精妙……
原来……自己便是大兴开战的由头……北凉的这场浩劫全因自己而起……
原来……沮渠业临死前还一直在苦苦纠结的问题……是他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