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站在一旁,闻言分外忧心——她特被邬氏派来密切注意着娴意的病情,唯恐这位三小姐被下人一个怠慢香消玉殒,王巡那些个龌龊心思又要摊到她家小小姐身上。
什么小小姐定了亲了,那三小姐身上还是一桩十几年的娃娃亲呢,不一样被连哄带骗地弄来京城了么?
她觑着府医走到外间,便悄没声跟出去,避开旁人问道:“老郎中,老郎中且慢。您瞧我们小姐这情形,可是有哪处出了差错么?”
府医瞧她一眼,拈须不语。
“求您给指点一番……”苏嬷嬷顿时心头一紧,她掏出早备好的荷包,悄悄儿递进他手里,复压低了声音恳求他,“不瞒您老,我们三小姐早许给了贵人,再没多久便要出门子了。这倘若有个万一,做奴婢的实在担待不起啊!”
“您就当是日行一善,给咱们透个底儿罢。”
“嬷嬷这不是为难老朽么?”府医不肯收她的荷包,“老朽只尽力便是,旁的嬷嬷还是莫要再提了。时候不早,老朽明日再登门请脉。告辞、告辞。”
府医守口如瓶,苏嬷嬷也是无奈,只得遣了丫鬟送他出门。
她又往内室去瞧了一眼,娴意仍是脸色蜡黄地躺在榻上,半点醒转的意思也无。苏嬷嬷越想心中越忧虑,忙随意寻了由头回去与邬氏商议。
正房里,邬氏手把手地教晴姐儿拢账。
小丫头学得头晕眼花,一见苏嬷嬷进门,乳燕投林似的扑进她怀中,半是撒娇半是告状地求她给说说情儿,好教母亲饶过她去。
邬氏被她气得没话说,索性摆摆手放她去侧间找仪哥儿顽:“怎么就单只拿你没法子……去罢去罢,正好你去陪你弟弟顽一会子。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合该是我欠你!”
“谢谢娘!娘也累了半天了,便喝口茶,我待会儿就回!”晴姐儿倒是嘴甜,一溜儿小跑回来抱了抱她手臂,笑得见牙不见眼。头上那一对米珠攒的蝴蝶也跟着颤颤地摇,好似一眨眼便要飞出去一般。
直望着那小鸟样快活的丫头头也不回扑棱出去,邬氏这才敛了面上笑意。
“怎的回来得这样急,是那边儿有变动了?”
苏嬷嬷苦涩地摇摇头,附在邬氏耳边低声道:“三小姐一直不醒,郎中今儿诊过脉,说是要换了方子再看。老奴瞧他面色,似是不大好。”
“不大好?”邬氏一怔,旋即蹙紧了秀眉,“他可说了是怎么个不好法儿?”
“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让过了今夜再议。瞧他那般作态,老奴便寻思着,这郎中是不是瞧情形不大好,怕咱们怪罪于他?”
她顿了顿又说:“太太,老奴说句不吉利的,那样的高热烧了好几天,只恐怕对三小姐心智有些妨碍。她能安然无恙自然是好,但凡事只怕万一,咱们还是该为小姐准备起来了。”
邬氏并未立即回答她,而是先向外看。
院子里的石榴葡萄俱已过了花期,此时若走到近前去,便能看见隐在叶间的青色的果。今年气候好,再过些日子这些青果便能先后成熟,沉甸甸、红艳艳地坠弯了枝条。
但倘若此时有一场狂风暴雨抑或旁的什么,今年他们便吃不着自家的果子了。
已经在手边的果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
“是要准备的。”她沉声道。
“该准备起来了。”
原该在昏迷不醒的人睁开眼对丫鬟说。
这会子宋嬷嬷在屋外看药,主仆二人才能借此机会交谈几句。
锦书低声应她:“墨素已去照您吩咐做了,姑娘放心。您快吃两块点心,这儿还一碗才化的糖水,姑娘也多喝几口。”
她盯着娴意削瘦的面容,心口揪成一团地疼。她们家姑娘从前多娇贵的人儿呢,这一遭下来鹅蛋脸都瘦出尖下颌了!好好的小姐,在自个儿家也能被人暗害了,为着活命装病重,连口热食都吃不上!
要说出去,谁信这是官家小姐过的日子呢?
“好了,将吃食收起来罢,宋嬷嬷该要回来了,太太身边儿那位多半也要再遣人盯着。”娴意只略吃了两三块一口一个的点心,又就着锦书的手啜了两口糖水便不再吃喝,“将窗开大些,这药味儿熏得头疼。”
“您才吃这么点,身子哪里顶得住?姑娘好歹再用两块点心。”锦书心里不落忍,强忍着心酸劝她。
“姑娘自个儿看不见。您这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脸颊都瘦凹了。”
娴意便笑她:“就是这样才像生病的样子,再说见天儿喝那药汤子我也没胃口……你啊,关心则乱了。收了罢,正是关键时候,教她们都警醒些。”
“奴婢省得,只是心疼您。”一起长大的情谊,说句没大没小的话,锦书是在拿娴意当亲妹妹看的。
她一面心疼娴意受苦遭罪,一面又怕自己不当心坏了姑娘的谋算,思来想去将几块点心使帕子包了塞进锦被里:“姑娘听外头没了声响便往嘴里放一块儿,左右是一口的分量,瞧不出什么!”
这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