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孔隙众多,果然找出一条道路,穿行上去,有人工开凿道路的痕迹。
走上这条路,谷云起脸色有些奇异,看了看南宫北翊。南宫北翊也在环视路径,他虽然走过,但对这复杂的溶洞迷宫小路,实在是记不住,一点印象也没有。谷云起吸了一口气,在前带路。南宫北翊持着一支残烛,为两人照明,绕来绕去,不知何时眼前一空,已呈现一个洞外天地。洞口有水珠滴落,飞飞洒洒轻盈剔透,映着烛光,像一副轻薄的珍珠帘子。
南宫北翊终于感到熟悉了。这绝非进入溶洞的洞口,而是通向开启天门秘藏道路机关的洞口。他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又一把抓住谷云起的手腕,道:“云起!”
谷云起道:“月亮出来了。”
南宫北翊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天色确实已暗,他们在溶洞里耽搁得太久,月亮正在山巅。他心中一阵慌张,固执地握着谷云起的手腕,道:“云起,咱们回去。”
谷云起似在微微叹气,道:“你怕什么?”
“我……”南宫北翊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他什么都怕,这突然出现的宝藏路径,他记得是要开启一个机关后才会到的,地下暗河的流域却直接将他们送到了这里,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暗中推动,将他们推向与“上辈子”——毋宁说就是几个月前的相似情形,他们难道要重走这条从前未能走完的路?那到底是祸还是福?是会重蹈覆辙,再一次先后倒在谷家先辈的棺椁前,还是能顺利走出门外,回到和平安宁的天门中去?
这与“前世”印证的意味太浓,他不得不怕。谷云起的手掌早已恢复了正常温度,现在的他是年轻而健壮的,尽管受了伤,但只要好好调养,便绝不会有什么沉疴重疾。南宫北翊的手却冰冷,他怕极了,太希望谷云起能给自己一个温柔些的回答,甚至能暖暖他。他却又分明地知道,谷云起根本不会对他温柔。
比起“爱”,“恨”才是对他的感情吧。谷云起不因“恨”而刻意针对他,只是碍于还有天门危机这一更为重要的大事需要处理。而现在,天门的责任至少有一大半卸到了谷雁回肩头,他便有了足够的精力,回头来清算他们之间的账么?
“快走吧。错过时机,要多耽搁好几天。”谷云起没有甩开他,倒是反过手来,交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大步前进。南宫北翊心乱如麻,他极想问问谷云起对这段意外旅程的想法。上辈子的谷云起是一心求死,而今呢?与那时完全相同的道路,难道便不会产生不妙的联想?何况这条路最终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南宫北翊不信神佛,但这种走向自己“曾”死之地的感受,十分不好。
他心里无比抗拒,脚下却始终紧随着谷云起,很快来到那三面峭壁围拢的闭塞山谷。月光正透过右边岩石罅隙射到左面峭壁上,指示出机关所在。
身上衣服已经由湿变干,谷云起放开他的手,飞身而去,手肘膝足精准无比地切中每一处机关,最后在月光照耀处击了一掌,月光下衣袂飘飞,翩然落下。
他的神色竟有些兴奋。南宫北翊本来就心事重重,此刻更是看得发呆。上一次是他在谷云起的指导下打开的机关,自然也都准确地击中了那些机关,然而谷云起的神采与身姿,比起他面对机关时的急切紧张,却自在闲雅得多。
机关也是一种算计,无论开启还是诱发,其设计布局无一不须计算人的思维反应。但在谷云起做起来,却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心绪,倒像飞在丛林峭谷之间的鸟,对一切的危险变化全都烂熟于胸,甚至不须思考,便能自然反应。
“跟紧我,别踏错步子。”
门在半壁上打开,谷云起好像并无芥蒂,一声叮嘱,便即腾身而上,深入密道。他这么吩咐,自然是因为南宫北翊上一次在他的指点下尽管已经十分小心,却还是不慎触发过一些极其危险的机关。他在前领路,也需要全神贯注,无暇再出声指点。好在南宫北翊走过一次,“记性”一向又挺好,应该“熟能生巧”。
南宫北翊果然跟紧了他,腾挪转移,上下翻飞,落脚都分毫无差,连一声机关响也不曾惊动。只是落到那玉石铺地的斗室入口时,谷云起胸口一滞,险些摔倒。南宫北翊急忙一把扶住他,忍不住道:“云起……”
谷云起跌坐下来,再度取出甘为霖给的丹药吃了一粒,闭目运功。南宫北翊也只有单手抵上他的背心,助他疗伤。那青旗之主掌力雄厚,谷云起几番直面上她,受创后又一直奔波,委实只是一次次暂时压下伤势,并未真正治愈,此刻也只是暂时疗治。南宫北翊本来想说他不必如此耗神费力,眼前的斗室却又是一次心灵的煎熬,他既说不下去,谷云起也并不想听,只好闭嘴帮忙。
运功半个时辰,谷云起收功站起,瞧着那九块不同颜色的玉石地板,九级白玉台阶,以及台阶尽头两扇镂刻祥云纹路的汉白玉石门,神色更添几许奇异。此地本来不是易到之处,他们却来了“两次”,自然会回想起上一次的情景,那却往他们二人中间劈开一道裂痕。“相信”在那时变得模糊而摇曳不定,究竟是谁在背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