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
南宫北翊的呼声打破了溶洞的沉寂。
暗河的两岸并不连贯,有时候穿过岩洞,甚至没入地底。南宫北翊估着谷云起若与戚明牧在水中动手,无暇游动,便只是被水流冲走,他已经连续两次跳入河中,穿过岩洞与深长的地底,重回岸上,继续前行到自己根据水流速度估算出的大致路程,呼唤谷云起。
他浑身湿透,好在火折子是油纸包着,取出来仍能用。便在他吹燃火折子,点亮一只烛头时,河面“哗”地一声巨响,水花激荡,铁伞与折扇浪里交锋,宛如黑龙与金凤翻波恶斗一般。
南宫北翊执剑在手,立即腾身跃向河面,急速飞跃中风吹灭了蜡烛,他的剑仍准确无误地击中光亮时看见的位置,却只是“啵”的一声水响,并没有击中人体的感觉。他也跟着那一剑坠入水中,叫道:“云起!”一面根据脑海里留存的印象,探手去摸索谷云起的位置。
“他逃了!”
谷云起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些续不上气。南宫北翊一把抓住他胳膊,只觉触手冰凉,不类人体,简直吓了一跳,忙拽着他往岸边游去。谷云起似有怒火,又道:“他逃了!”
南宫北翊道:“先上岸。”
他抓着谷云起的那只手异常坚定,便是谷云起举伞刺他,也绝不放松的样子,倒是很快便摸着了岸边石块。他先将谷云起推上去,再自己攀爬上岸。谷云起身躯冰冷至僵硬,南宫北翊来不及点亮火折子查看情况,便急忙紧紧抱住他。
河水中固然极为冰寒,而出水后空气拂在湿透的衣物肌肤上,却是更加寒冷。南宫北翊方才两度自河中上岸,经历过这等情形,故而听见他牙关打架地相互磕碰着也在意料之中,抱着他的一只手抵住他背心输入内力,另一只手才顾得上去拿火折子和蜡烛,一面低声道:“你别担心,他若想活命,也只有尽快上岸,咱们二对一,怕他什么?”
谷云起冷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若身体无碍,这河水也还承受得住。然而水冷不说,水压还迫得他胸膛内伤复发,他一时内力运转不周,还想一口气杀了戚明牧,哪里得行?此时被南宫北翊输入内力方觉好受一点儿,他说话总算不必牙齿打架了,立即道:“他不会那么笨。”
南宫北翊吹亮火折子叼在口中,甩了甩那蜡烛上的水滴,再次点燃。
河面河岸,一片宁静,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无其他动静。
谷云起面色惨白,便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也没能增加一丝颜色。南宫北翊看得心痛,把他搂得紧了点儿,叹息道:“云起……”
谷云起人简直是木的,也没有抗拒,只道:“大嫂……大嫂怎样了?”
“戚明牧那些仆人我已全部杀了,她应该无恙。”南宫北翊知他在担心什么,又道,“戚明牧方才是潜入水中逃脱,只有顺流而下才会那么快不见踪影,他不可能再去挟持谷夫人。”
“他还是逃了。”
谷云起眉头紧缩,显见心中忧虑。戚明牧才是最大的祸根,让他走脱,将有无穷的弊端与麻烦。但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烦乱,闭上眼睛,自己运功引导南宫北翊输入的内力。体力恢复一些,他便推开南宫北翊站起来,急急沿岸往下游而去。
南宫北翊紧随跟上,却不很赞同他定要追杀戚明牧的意图,道:“人已救下,这条路靠他自己也是走不到尽头的,何不回转去守住要道,以逸待劳?”
谷云起冷冷道:“我不配‘逸’。”
南宫北翊一怔,正想说这有什么配不配的,前面路已又到一道石梁横跨河面,阻住去路的模样。谷云起毫不犹豫一转身,便要跳入水中。南宫北翊赶紧抓住他手腕,喝道:“云起!”
谷云起道:“放开。”
“你也想想你大哥大嫂!他们若平安,难道想听见你出事的消息么?”
谷云起体力方才消耗太多,挣不开他,疲惫地回看了他一眼,道:“南宫,我不能放走他。”
“那也得有命才行!”南宫北翊这回少见地带着薄怒,谷云起仿佛没听见,只管说自己的:“我不信我能有什么好运气,也不信他会没办法逃脱。我放过一丝可能,便还是会大祸临头。我的人生里没有侥幸。”
南宫北翊听得心中一颤,忽然意识到这并非是他毫无道理的固执己见,只是他从来“运气不好”,便是真有了“好运气”,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陷阱,更深的苦痛。他无法不承认谷云起说的是事实,若是不追上去,戚明牧绝不可能就那么轻易死在这暗河之中。可凭谷云起的身体状态,就是追上了,又能对戚明牧造成什么威胁?
何况他舍不得。
“让我去。”
就如面对司马飞鹰时一般,他既然要谷云起放弃做出自毁身体的行为,便要替他承担起责任。谷云起默然看他,道:“河水太急,不能逆流而回。”
南宫北翊一呆,旋即想到自己穿过的岩洞和地底河流,也是顺流而下才能堪堪憋住气息,倘若逆流,还要奋力划水,速度慢一大截不说,那口气更不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