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牧亲手递上一封信。没有封皮,温槿雪抖开信纸,看了看,满脸怀疑地上下打量他。
“这是给雁回的。”
“谷掌门叫我转呈于你即可。”戚明牧折扇轻摇,一脸坦然,“荒郊野地,实在无暇修书。”
温槿雪看来看去,看不出破绽,慢吞吞地道:“这信倒像是真的。”
戚明牧温文而笑:“本来就是真的。”
“这事却完全不合情理。”温槿雪把信丢给曼清,戚明牧无奈道:“表妹切莫故意为难。”
温槿雪道:“谁为难你了?明明是你这纨绔全无心肝,眼见我夫君面临险境,不留下这干兵强马壮的人手助他一臂之力,反巴巴地跑来干这等无关紧要之事……”
戚明牧苦笑:“这对我却十分紧要。”
“谁理你!他们同意便让他们来给,他们若回不来,我可不管这劳什子该不该给你,只当没这回事!”温槿雪叉起腰来,其刁蛮任性之态,便是戚明牧一时也难以应付,只得软玉温言相求:“槿雪表妹,咱们就算有几年不曾见面,你也不必这般无情……”温槿雪杏眼一瞪,他立即改口:“是我不对,我无情无理无心肝,只是还要烦请表妹取出那《飞光篇》来,我拿了它,这便带人驰援尊夫。”
“你这是要挟我了?”温槿雪软硬不吃,戚明牧好像已束手无策,连连拱手:“好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已经在这儿了,就顺路拿了,免得再多费时日不是?”
“你却想不到先顺路与他们一道抗敌。”温槿雪想到谷雁回怕是已与绿林盗匪交上了手,那忧心焦急委实作不得半分假,当真要跺脚了。谁知这一着急,腹中胎儿也不知是否有了同样感受,不安地试图翻身。她只觉肚皮一紧,左侧拱起一块,绷得甚至有些发疼,神色不禁愈加烦恼,伸手安抚那调皮的孩儿,叹了口气,语气终于缓和:“罢了,既然你已经在这儿,也只有如此。随我来吧。”
戚明牧察言观色,体谅地道:“表妹贵体欠佳,倒不必急于一时。”
温槿雪横他一眼,毫不留情:“谁着急你那芝麻绿豆大点事,我要的是你快些去帮雁回退敌!”她已经迈步走向山路,曼清上来搀扶,她便又记起这群小弟子晨课还未结束,挥手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继续练着?曼清,你监督他们。苑廷辛宇守住门户,不是雁回亲自来信,别再放人进来了。”
曼清道:“夫人身体……”
戚明牧已经跟上来,闻言笑道:“这还不简单?且看我的。”他说着拍拍手,几个仆役立即打开箱笼,拿出一些长短不一的竹管卡榫、软垫锦毯等物什,三下两下拼接起来,赫然便是两架构造简单却装饰华丽的肩舆。天门众弟子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每日价凭着腿功跑上跑下的他们,确然没见过这种让人抬着爬山的工具。
温槿雪只觉脸颊有些发烧,实在不想承认这纨绔子弟竟是自家亲戚。而戚明牧很潇洒地一欠身,请她坐上去,“保管舒舒服服”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还亲身示范,一弯腰一蹁腿,坐进那软绵绵的座椅里半躺下,前后两名仆役蹲身一扛,便悠悠抬起,两旁更是各跟一个仆役,一人执壶杯斟酒,一人捧瓜果金盘,更让天门小弟子大开眼界,只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而有钱人的世界,更是令人无法想象。
“……你自己坐就算了,为什么要准备两副?”
温槿雪不想坐,但曼清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办法,已经搀着把她送入肩舆中。戚明牧尽显富家子弟风采,得意非凡:“游山玩水,总也得有个人能陪着一道赏景看花才有意思。”
要不是肩舆已经都被抬起来,温槿雪简直想翻身下来去踢他两脚。这额外的一副显然是给他沿途勾搭的美人们准备的,她坐在里面,心里感觉已经十二分的不舒服了。
但肩舆本身却是既稳当,有舒适的。跟着这两乘肩舆,戚明牧那十几个仆役肩扛手提地一道走上山去,似乎也没人感到奇怪了:就戚明牧那穷奢极欲的劲儿,没人跟着伺候,到了山上怕是要呼天抢地,无法生存。
何况曼清立即就来吆喝他们整队排列,继续练剑了,也没空继续看这位纨绔耍什么把戏。
温槿雪很快就后悔坐进了这乘肩舆。她现在的身子已经十分笨重,没法灵活地翻身下来,沿途就只得忍受着戚明牧对天门各处风景掌故来历、诗词歌赋的津津乐道,烦得她几乎没用双手堵住耳朵。
本来该是她这个主人跟外客介绍本门风光的,此刻却全被戚明牧反客为主了。她向来不是吟风弄月的文雅淑女,读过的诗书只限于实用,完全不能搭上戚明牧的“风雅”。好在戚明牧这人很能自说自话,一个人既捧且逗,倒讲得眉飞色舞,显得学问渊博,仿佛并不只是一个草包纨绔。只是他的这些“优点”,在温槿雪那里却全成了缺点,尤其相形得谷雁回是多么的直爽坦率,投机合契了。
好容易看见议事厅飞檐,温槿雪等不及让他们抬上台阶,已经急忙一声:“到了!”说着不等肩舆放稳,已经挣扎着要下来。戚明牧连忙翻身跃出,及时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