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的姿容若无力护着,那便是祸端。
一旦招了虎狼,实在后患无穷。
她没忍心将这话说给女儿听,沈蔻却哪能不明白?
天下之大,能防住彭王那条饿狼的,唯有身份和手腕与之匹敌的江彻。她先前犹豫不决,是因为前世的下场实在太惨,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但今晚被雷雨惊醒,她才发觉,其实对于彭王,她也是草木皆兵的。甚至比起对江彻的忌惮,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眼下,彭王心怀歹意,江彻并未拿她怎样。
沈蔻沉默着,手指绞紧寝衣的袖口。
许久许久,她才低声开口。
“既然形势所迫,咱们就先搬过去吧。”
只要她别像前世那样鬼迷心窍,别再为了江彻糊里糊涂的轻贱自身,做出那些卑微荒唐的事,应该不至于误入歧途吧?到时候,但凡彭王消了色心,或是正主儿顾柔风光回京,抑或有旁的转机,她默默卷了包袱离开,兴许还是能逃得过风雪冰湖的结局,另谋安生去处。
她所求的,也只有安稳度日而已。
*
穆王府里,杨固发现了个秘密。
他家主子开窍了。
早先江彻隔几日就去米酒巷偷窥沈蔻的时候,杨固虽觉得他鬼鬼祟祟,偷窥之举有失王爷身份,因为此女与顾家姑娘肖似,便只当是案情公事所需。谁料从邢州回来后,他家王爷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专程跑到闹市食店,借着结缘的名义给沈家小美人洗手做菜不说,还在那天将她抱到了湖畔精舍,闭门施药。
懒于女色的穆王竟抱了个女子回来!
杨固犹记得当时的震惊。
以至于那晚江彻当着众侍卫的面将沈蔻抱下马车时,他竟然能镇定自若的去敲门,仿若无睹,回想起来都佩服自己!
到得王府,江彻又给他交代了件差事——将府邸周遭闲置的院落都腾出来,安排人打扫收拾干净,等沈蔻挑中哪处院落,便帮她迁居进去。为此,还让他去书架上翻出各个院落的营造图,以供沈蔻挑选。
营造图在书架顶上,积了些许灰尘。
杨固将封装图样的扁长锦盒取下,看到上面还放了张折起来的宣纸,痕迹颇新,并未装裱,亦无标记。
他只道那是后来补的图样,未来得及装入盒中,随手翻开一瞧,顿时愣住了。
上头是少女的画像。
黛眉杏目,鬓云似鸦,青丝简单挽成了堕马髻,底下则霜罗薄袖,绿裙仙姿。整张图上唯有少女盈盈而立,眼眸微抬,瞧向画外的人,此外再无旁的绘饰。单看眉眼,既像获罪流放的顾柔,又像新近结识的沈蔻,若看装扮,倒更像沈蔻——毕竟顾柔出身公府,自幼锦绣绫罗、金围玉绕,每回出门都打扮得明艳夺目。
但这也说不准,毕竟顾姑娘闲居在家时,偶尔也做清雅装扮。
杨固好奇,欲从神韵中辨出是谁。
可惜江彻虽文成武就,杀伐决断,笔墨上着实欠缺,这幅画固然勾勒出了眉眼身姿,却欠缺几分气韵,分辨不出是傲然矜持的高门贵女,还是烂漫娇美的小家碧玉。
杨固颇遗憾地搁下了画卷。
便在此时,门外脚步匆匆,有侍卫隔门禀报道:“启禀典军,府外有位姓沈的姑娘求见,说有事找王爷。”
杨固闻言,快步迎了出去。
外头确实是硬着头皮造访王府的沈蔻,不过此刻她的脸色不太好。
——她遇见了戚老夫人。
她是来请江彻赴宴的。
只那日沈蔻撕破她假仁假义的脸皮,戚老夫人便知,寻个替身这条路走不通了。但靠婚嫁攀上穆王府的心思既已活络起来,哪能轻易压得下去?季氏瞧着有空子了,便说戚渺虽不及顾柔美貌,跟穆王到底也算相识,与其为来路不明的沈家女做嫁衣,倒不如自家骨肉来得可靠。
戚老夫人有些为难。
她到底是县主的女儿,宫廷之事见得多了,深知戚渺的性子在皇家未必站得住脚,先前也没打算将她高嫁。但如今替身的打算落空,顾柔又迟迟不能回京,她想来想去,终被季氏说动,想着将孙女教导一番,争个机会。
遂有了这试探口风的宴席。
换在往常,江彻总会给戚家几分薄面,这回戚老夫人亲自来请,多半也不会落空。
她老人家信心满满,瞧见沈蔻时也没了从前的慈爱笑意。只在等侍卫通禀的间隙里,端坐啜茶道:“近来京中贵女们传闻甚多,说沈姑娘得了谢公子的青睐,还往穆王跟前凑,实在春风得意。怎么,瞧不上别人的助力,想自个儿飞起来了?”
沈蔻轻捋衣袖,头都没抬,“老夫人这话说得,听起来怎么有点酸。”
“我有什么可酸的。”戚老夫人哂笑。
眼见杨固远远走过来,她适时起身,声音也稍稍压低,“穆王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些心思,旁人是摸不清的。沈姑娘只管闯,回头若是撞得头破血流,别来我跟前哭就成。”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