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跃迁出来,窗外就出现了一大片星云风暴。飞船被带电粒子乱流推得偏离了既定轨道,成了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在仿重力系统的保护下,乘客们并没有因此而遭到太多颠簸。只是看着太空中变幻莫测的极光现象,所有人都开始担忧起来。
果然用不了多久,太空船内就响起了广播,宣布因为严重的磁暴和航空管制,飞船将在附近的安全港内暂为停留,等天气好转,再继续起航。
克罗斯就是其中的一个乘客。
他头发剪短了,皮肤晒黑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比之前当奴隶的时候精神干练了不少。军队嘛,毕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而他也争气,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走后门的小白脸,铆足了力气,在每个训练项目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只是有时候照着镜子,就忍不住想,伊娜会不会没那么喜欢晒黑的他呢?她在南十字星,会不会忘了自己,有没有喜欢上别人?
拿到调动名额的时候,克罗斯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伊娜的流言。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学会了看人脸色,也养成了喜欢试探的习惯。带着点胆怯与不安,他点开了伊娜的聊天窗口。
试探的结果令他喜忧参半。
伊娜确实喜欢上了别人,但她也还喜欢他。
又等了好几天,才等到调动的日子。克罗斯的心就像离弦的箭,恨不得一秒之内就去到伊娜身边。但没想到居然发生了交通瘫痪的事情,他忧郁地打开光脑,等了十来秒,才加载出聊天界面。又浪费了快一分钟,才确认伊娜没有上线。
伊娜现在应该是在赶往南十字星的航空港了吧?他想。
克罗斯给伊娜留了一条消息,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
飞船在安全港停好之后,一位乘务员敲开了他的房门。
“克罗斯先生,您的家人在南十字星上出了点意外。”
他霍然站起身。
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所以……家人……指的是伊娜吗?
乘务员也说不清究竟是谁,只是建议他马上收拾行李,因为军方正在紧急安排,准备带他通过特殊途径登陆。
克罗斯带着满心忐忑和一头雾水,跟着她,从接驳口转移到另一架军用飞船上。然后再穿过所谓的磁暴安全区,被颠簸得死去活来,终于踩在了南十字星上。
一出舱门,就看到对面站着一艘鹞-18。这机甲被漆成深灰色,线条流畅,双臂平展时,便仿佛是鹰的翅膀。以一个机甲设计师的角度来看,它浑身上下都展现出工程工程力学的美。
一个高大的金发男性从机甲下方朝他走来,然后伸出一只手:“你好,克罗斯。我是哈维。”
“你好。”他不知所措地握了手,然后问,“伊娜呢?”
首都精神疗养院。
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是一个护士。
朱利安的病床边上总放着一束花,每天下午四点送过来,插在瓶子里,到第二天三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再丢掉,换成新的。
花通常是玫瑰,血一样的红色,刚从树上折下来,带着新鲜的气息,娇嫩欲滴。偶尔也会换成别的,比如绣球花,百里香,有一次甚至摆了一小盆常春藤。
当时她目瞪口呆,然而朱利安倒是心情很好,吃完药后,倚在窗边懒洋洋地摆弄它尖尖的叶子。看见她的眼神,他笑了笑,解释道:“今天是纪念日。”
可是从星期四下午开始,花瓶就变得空荡荡的。
她照例把旧玫瑰花丢掉之后,从四点到六点,朱利安什么也没说,却一直望着窗外。直到暮色渐沉,月上中天,护士实在忍不住了,告诉他:“花店应该已经关门了。”
朱利安垂下头,捏着被子角,不出声。
她照顾他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再看会儿书,然后十点熄灯睡觉。十二点的时候,他又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灯。值班室里的铃声把护士惊醒,她揉了揉眼睛,从红外监控录像上看到了这一幕景象。
朱利安直挺挺地坐着,迎着惨白的灯光。他的身体在墙壁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上窄下宽,像一座坟墓。
护士连忙赶过去,想扶朱利安躺下。病人的手是冰凉的,握在她的手腕上。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生出鸡皮疙瘩。
朱利安说:“我要看新闻。”
她想了想:“我、我需要问一下医生……”
“把你的光脑给我。”他轻柔地说,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或者你念给我听也可以,头条新闻的标题就好了。不用太多,从星期四到今天的,几句话而已。”
他用了各种话术,威胁她,诱惑她。年轻的护士睡眠不足,大脑缺氧,最后终于屈服了。她打开新闻界面,把光脑递给他。
今天的头条是伊娜亲王。她在南十字星连续无故缺席训练,疑为已被反政府组织控制。
朱利安只扫了一眼,就把光脑还给她。
“谢谢。”
他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