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到底年纪尚小,并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的细微之处与纠结之处。
她亮着一双杏眼,看看座下面的几个美青年,笑着道:“好呀,他们这么漂亮,我当然开心。”
她这话说的诚心实意至极,恭亲王忍不住哧笑一声,撑着脸颊笑个不停,直看着皇帝的脸色,觉得这个新嫂嫂怕不是个傻子。
他笑的很大声,皇帝的眉已经簇起来了,因为雪娘,又强自做出自然的样子。雪娘也一愣,难道她的话哪里不对吗?她一手端着手里的琉璃杯,低头喝了一小口,在心里呐呐道:
后宫好难啊。
宴会过半,恭亲王就先走了,临走时他解下自己的兔毛外套送给雪娘,当做令他大笑一场的回报,雪娘懵然的拒绝,他一弯眉毛,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宴会气氛少了他却是松快很多,还有那对看起来像是兄弟的人一直调节着气氛,长得好看,说话又动听,讲起一件小事来,也风趣幽默的很,雪娘越看他们越开心。
她并不知道,这种人在后世。就叫做相声。演员
只是那狩服青年却是好酒量,闷头喝酒了许久,喝的脸色涨红,目光越发明冽明亮,喝了五六瓶下去,他突然抬起眼睑,转了一圈,看着雪娘,便夸起雪娘来。
左一句好颜色,右一句气质佳,看起来醉的不清,眼神都迷离的很,偏偏口齿清晰,夸起漂亮姐姐来,一句话没有重复的。
皇帝想起来这模样真的眼熟,一想,原来是像徐护国公,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样,徐护国公也是,不擅长喝酒,偏偏爱喝酒,一喝多了酒,就胡言乱语,甚至他亲眼见着有一次家宴,徐护国公喝多酒之后,非拽着太后的手臂,要给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介绍自己的儿子。
如此,皇帝看着狩服青年,便少了些戒备,加上也饮了不少酒,便多了几分看他醉酒后痴态的玩笑心情。
青年也是单纯的人,并没有一分下流的意思,先头惊讶的雪娘听着他只是夸人,也放下戒心,直到身边的那对兄弟也忍不住他一直絮叨(也是有几分为了奉承),一人一边固定着青年,给青年灌下去大半杯茶水给他醒酒,稀碎的茶末与滚水因为动作过大浸在他的领口,青年猛的一摇头,扑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别苑是有下人的吗?
有的,还有不少。
这一日雪娘出门散步,便看到几个奴仆打扮儿的小孩正在揍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打的还颇为难舍难分。
她叫人去分开他们,仔细一问才知道,几个人都是世代在别苑的奴仆后代,这里各自通婚,既没有上升的渠道,读书也无甚用,又因为世代入了皇家奴籍,哪怕犯了些大罪,也少有上卷宗的,家中的其他人也不荫连。
可是这种封闭的,周围没有旁的人家的地方,又受皇家庇佑,如果真有一人惹得众人皆怒,那就真的是无可推脱的恶人无疑。
被欺负的那个小孩的父亲便是这样,人性子疯傻孤僻不说,经常去别人家偷偷杀猪宰羊,少则夺得一块好肉,多则将半页带回家中。
他不知为何生的生的格外高大,一手匕首之术见血封喉,那寻常的野兽之类,被他一捉住。连呜咽都透不出来,就死于非命了,这一手好本事在身上,他却从不干些正经的事。哪怕偶尔人骗了他去衙门,也不知为何,他总能回来。
再加上他妻子身体也不好,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去世,没人阻止的了他的生活。
某日,有人见他忽然走进山林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便如此,这小孩子过得生活也就可以想象了。
因为一些缘故,雪娘惯不爱这种迁怒他人的情景,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拉开他们,走了之后,才吩咐贴身宫女,让她把那被欺负的小孩给自己带来。
第二日,正在诊脉的雪娘便在身边看到了收拾干净,打扮的熨帖妥当的男孩——他的名字是吕川——正怯怯的偏着头小心的望着她。
东风无一事,妆出万重花。
他的长相极清极冷,端正凛冽,偏偏自面孔中的情绪转出莫名的浓艳冷然之意。杏眼粼粼的水光令人几乎错觉耳边传来花开的微妙之声。
因为瘦弱与稚嫩,他的容貌难免带着雌雄莫辨的气质,只是也能一眼看出来是男生。
吕川据说是随了他那失踪的父亲,根据吕川的相貌复述,他的父亲拥有出众武艺的也有一副一等一的好颜色,一旁的萧簌目光闪动,忍不住好奇起来。
只是他还是没有问出来。毕竟对一个小孩子提起他失踪已久的父亲,并不一定能问出什么,而且也太严酷了些。
雪娘没想那么多,只是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脆脆的夸了一句:“真是俊俏。”
她的笑容明亮干净极了。
雪娘请萧簌帮忙把吕川找人收养的事,没过几日,就被皇帝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笑着过来“欺负”了雪娘一顿,便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朕让你觉得不可靠?所以才托付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