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太后再一催他,他就来雪娘这里。
皇帝其实并不擅长政事。
他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十分仁孝,温顺,知书达理,但也就仅此而已,他可以默诵诗书百篇。却不懂帝王之术,权衡之妙,最为令人放心的,却不过是他对于先帝留下来的那几位顾命大臣十分恭敬顺从,所以在朝堂上还吃得开罢了。
他的命令算不得上行下效,但有十之七八落到了实处。
他算不得傻,知道这大多都是因为那些他私下里唤作叔叔伯伯的长辈们的功劳。
可是呢,他却一分不怵什么大权旁落。
原因说起来很简单,为了笼络权臣,大臣们大多确实与皇室有姻亲关系,进出后宫的也就没了阻碍,曾经的皇帝,还是小太子的时候,就是被这群人看着,宠着长大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帝再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世间的权力会有什么魔力,让这些待他如珍似宝的长辈们对他下手。
被阳春白雪养的久了,他的身上都沾上了清透的雪光一般,通儒达识之后,他的心间一片雪白干净。
在雪娘被查出孕像之时,正巧逢上皇后提前胎动,然而等她到了地方,却得知皇后已经去世,世间只留下一抹香痕。
宫人正在装饰上铺着白绫。
门前正好挺着一抹明黄。
待得她看见皇帝,皇帝也看见他,雪娘眼睛一亮,刚向他走了几步,就发现他形容憔悴。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搭上他递过来的手,轻声说:“陛下…皇后娘娘去世了,我还在……”
她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皇帝一向在死者面前庄重十分,她这话有点妄论死者的意思,肯定会被不喜。
她连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陛下…”
她的一双眼像杏儿一般圆,满满都是真诚的意思:她只是想,陛下真可怜……雪娘不在乎什么,她知道现在唯一,也是她最该关照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读懂了她的情绪。
皇帝的那双眼中凌冽的情绪,确确实实软了下来:
“……雪娘”
皇帝温柔的注视着她:“我知道的。”
他后半句话低的几近乎无,好像是突然意识到在外面太过亲昵有些失态,他移开眼,轻咳两声,却游弋几次,还是没有松开手。
又是一年寒食。
不知不觉,雪娘已经怀胎数月,然而她依旧身姿纤软,披着一件白狐狸做的披风,像个未出嫁的貌美小娘子。
皇帝特别爱看她被他养出的脸颊的一点肉,感觉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的自豪感涌然而出,也爱看她脸上被富贵娇宠出的甜笑,怎么看都看不腻。
这次出游,一半是祭祖,一半是打猎,所以除了太后身边不得不少的女眷,宫女们都换成了侍卫,雪娘还带了一个太医。
那是她常见的一个太医,叫做萧簌,年纪不大,身姿清朗,明明面相还是十七八岁,却有着七八十岁的耐心和稳重。
简单来说。这是雪娘的小班底,绝对可以依靠的小打手(比她能打)。
他本来不是和雪娘坐一辆驽车的,但是雪娘在宫外没什么小伙伴,在行驶前左右看了看,就看见萧簌那一身很明显的太医的制服。
她一边想这家伙真的好死板哦。一边脸上带着笑向他招手:“萧簌!萧簌!”
嗯,但是这样的人也蛮可靠的。
雪娘想着,看见萧簌的白衣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站到她的面前,她便脆声叫:“我们一起在这辆车吧——”
萧簌摇摇头:“娘娘,男女有别。”
雪娘拉着他的袖子道:“没关系的,上来吧!”
萧簌还是拒绝。
雪娘无言的嘟起唇,就要向车上走,但奈何人矮,车架又高,她一时没能上去。
萧簌看看高大的弩车又看看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雪娘,无言的垂下眼,半弯腰,伸手,直接把雪娘抱起
——塞入了车内。
雪娘惊呼一声。
但萧簌如同抱小孩一样抱着她,手放的位置,两人肢体的距离,没有一分可指责,反而稳稳当当。就是被当小孩子抱着的雪娘,觉得有几分丢脸。
不过这想法是一闪而逝的,她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带着笑的眼看萧簌,弯弯的:“萧簌。你力气可真大!”
萧簌嗯了一声。
“你在那个车队里啊。我如果难受,到哪里去找你啊?”
萧簌声音低了一点,解释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骑马,我会跟着娘娘,娘娘一掀开帘子就能看到我。不用找我。”
“好!”
路途走了一半,女眷们停下来休息,雪娘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体力比较好,刚才一路颠簸,也看了不少风景,看到了不少趣事。
她一下到地面,就用眼睛找萧簌。
少年穿着一身白衣,坐在白马上,正在和官兵们说话。离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