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一室狼藉,班辰站在教室外走廊窗户前抽烟,还故意把烟灰一点点地磕在窗外砖台上。
下午他刚赶到教室教导主任就把他抓出去,说下星期文明月检查,让他布置好学生会的任务,顺道给他空出来检查位,他要每周一次不固定的亲自上岗时间。末了叹口气,“文明情况天天强调,结果现在的小孩还是这么猖狂。昨天一对儿小情侣在我和领导眼前牵上手,喊他们撒开都不带听,扭头就跑出了校门!教出这种学生,我们怎么和家长交代?”
他什么反应来着?他板着脸,煞有介事地说本月规范风纪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姜主任很满意,表示学生如果都像你一样让人省心就好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学生会翘掉晚自习来和男朋友媾和顺便把墙砖当成他的秃头,在上面摁出一个又一个仿佛泄愤的黑点。
灰白烟气飘进靛青的夜色中,又被路灯照成柿子味的棉花糖。穿好衣服出来的郁骐笑他:“怎么?破坏公物?”
“不算,老姜想找事,我总要给他留点证据。不然他不死心,我们也不安生。”
郁骐冷笑一声,劈手摘下来班辰夹着的烟头,塞进喝得只剩底的矿泉水瓶:“说了多少遍,你赶紧戒烟。我可不想和不到三十就黄牙的男人接吻。”又探手捏他兜里的烟盒,周五新开封的,现在只剩两根。班辰倒出来两粒薄荷糖,清凉的酥麻感在口腔爆开,舌苔被刺激后吐字不清:"主要是周六抽得多点。”
他瞥了眼郁骐的唇,随即闭上了眼。虽然还保持着靠在窗台的姿势,但颇具讨好意味地向郁骐歪了歪头。
这人闭上眼后五官的凌厉感被削弱,眼皮上的青色血管能隐隐透出皮肤,怎么看怎么像被小鱼干驯服后主动向人蹭裤腿撒娇的的纯白缅因猫。
没办法。
拿这种人没办法。
郁骐不受控制地回吻他时,在心中如此谓叹道。
班会长翘课自然不全是为了和男朋友打个安慰炮。郁骐有轻微的夜盲症,同时相信怪力乱神、怕黑怕鬼,他得陪他一起回寝室。
在郁骐明确表示自己腿还是有点软需要背着下楼后,班辰认命地蹲下身。郁骐熟门熟路地把自己挂到他背后,紧了紧抱着肩的手臂,说快走快走这破楼可太黑了。
确实黑。
没有尽头的走廊隔绝所有光线,只有楼梯拐角的半扇窗中能照进一星路灯,堪堪映亮脚下的半块瓷砖。绝对的黑暗锁起视觉,郁骐舒服地趴在班辰背上,幻想自己能听见他的心跳。
他以前就问过,明明都是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你就敢毫不犹豫往前走?那时的班辰回答,楼梯都是等长的,凭着惯性走不会出错。郁骐听得好笑,道理都懂,实践起来你真的可以抛弃本能?
“什么本能不本能,既然你把恐惧当本能,那我自然要学会克服。因为我的本能就是让你安心无患。”说出这番话时,正巧有一束街边的橘黄车灯倒映进班辰眼底,让少年眼中流淌着颠簸蜜河。
有时候郁骐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定力,比如听到这话后他只是勇气暴涨,拉着班辰一口气奔出这栋见鬼的大楼,跑干净自己的逻辑和理智,跑上阶梯最高处,在那天格外低垂的月亮下笑得像个傻子。被他牵着的人双颊泛着异样的红,也许是跑的,也许是害羞。他想再装一次正经,问郁骐“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可这几个字在舌尖转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青春期的悸动好像永远无法理喻又勇往直前。浓情蜜意时说我要骑着火箭来见你,和你在屋檐下偷偷上说整个暮春的情话;撕心裂肺时一腔爱意又被折价拍售给风雪和黑夜,让曾经的感情浇筑成最难以摧毁的牢墙。
情绪无厘头,那就不如在确定自己快乐时就笑个彻底,给爱情增加点度过苦厄的底气。
十二月底,安城没等到第二场雪,倒是先等来了期末联考。
英语考试结束,郁骐是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的。实高用前一次考试的成绩排考场,于是强者在一班岿然不动静待开考,郁骐每每都要跋山涉水才能找到自己已经被挤到十七班的考位。
在后门入口就看见班辰周围热闹地像菜市场,一张张字迹工整的卷子已经在传阅中被揉皱,不时有人在看见不一样的答案后捶死挣扎地问班辰,你确定你写的都正确吗?
而被问的人只会掠下眼皮,故意把人的视线都勾引到他眼尾的那点细痣后再矜持又欠揍地颔首:“不确定我的答案。但你这个肯定不对。”
臭屁的就好像这一个月来为联考禁淫禁欲对他唯一的室友兼男朋友不闻不问每晚在宿舍对着五三含泪熬大夜的人不是他一样。
多少个囿于桌前孤灯撸题的夜晚,班辰都会可怜巴巴地对盘腿坐床上TIMI的郁骐说,老婆,过来一下,让我抱会儿,算我求你的。等郁骐贴过去后,借着一坐一站的错位高度把脸埋进对象柔软的胸口狠狠一吸——毕竟这世上除了埋胸充电,再没有什么能拯救一位浸淫题海的高中少年。
直到老吴敲着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