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 and wide I rule the kingdom with a heavy hand
but there was more I had in mind a greater plan
I never cared to share, so The King would have to fall
But his child blocked the way to me and Fairest of them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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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弦记得那个傍晚。
她那时还不到二十岁,刚刚大学毕业,在市档案馆的工作没有多久。小城的档案馆,档案整理和保存还是老式的办法。 很多卷宗和文件盒,覆盖着薄薄的尘土,被装在颜色暗沉的架子上、抽屉里,靠小卡片来检索。
她的工作,就是整理这些文件,负责管理借出和归还。南洋的夏天,天气炎热,档案馆的空调马力不够,天花板还悬挂着几台吊扇。即使如此,从窄小的百叶窗透进的阳光也还是白亮灼人,令她心烦意乱,每天都在盼着下班。
档案馆的工作是父亲给她安排的。
她父亲,在这个南洋小城里,是个儒雅可亲,头发花白的富家男人,有一幢坐落在小城最高点,可以俯瞰海景的别墅。由于上了些年纪,肚子微微有些隆起,但还是保养得很好。穿干净的格子衬衫,为人低调,邻里和睦,偶尔约朋友打打高尔夫球。人们称呼她父亲阮先生,带着尊敬的语气。
她家里有贤惠的母亲,还有在上小学的弟弟。
然而在这个小城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父亲,其实是一个跨国黑帮的头目。
阮清弦小时候,不是没有见过父亲的另一面。不过她觉得,父亲和人们传言的并不太一样。父亲是个比较克制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他的兄弟们,有一些她叫伯父或者叔叔,他们来找父亲商量一些事情的时候,看着凶神恶煞,时不时就扬言要见血。但父亲没有像他们那么冲动的时候。他会皱着眉,吸着纸烟,沉默地听,之后再用比较平缓的语气给出他的意见。
这大概就是她父亲能在漫长的几十年里活下来,并且把生意做到现在的原因。当他的生意达到了一定规模,他便比之前还要低调。他成立了一些公司,并且把一部分生意交给了家族的律师赵涟均去打理,自己和妻儿来到南洋的小城,过着平静的生活。
他让孩子们上学,他供阮清弦读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英文系,儿子也在上私立学校。对于家族生意,他对两个孩子缄口不提。
渐渐地,家人们似乎都忘记了父亲原先是做什么的。他们就像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富人阶层一样,安逸,日常的生活也没什么变数。母亲不需要打理家务,只和一些太太们交际,喝下午茶,聊聊丈夫、孩子,交换一些菜谱或者烘焙技巧。佣人和保安各司其职,阮清弦下班后,也不去别的地方,早早就回家吃晚饭。有时候父亲会回家陪他们,有时候他要应酬。
有时候,大概一个月有那么一两天吧,赵律师会从首都来家里,他们会在父亲的书房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家里人是不能参与他们讨论的。
生活就是这样平静。直到那个傍晚。
阮清弦下班以后,骑着自行车回家。这个城市并不算大,她也喜欢在傍晚的海风中,沿着滨海的公路骑车回去,呼吸着略带湿润和腥咸味儿的空气,听着路边棕榈树叶沙沙作响,看着天际一轮夕阳缓缓下沉,直到整个天空和海面都被染上玫瑰的色泽。
但是那天很不巧,她在公路拐弯处,为了躲闪一辆迎面而来的外卖摩托车,猛地拧转车把,失去了平衡,撞进了一旁的草丛里,摔了很大一跤,膝盖和手肘蹭破了皮,自行车龙头也摔歪了。
等她起身,外卖摩托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毕竟人家并没有真的撞到她,阮清弦也只能自己认倒霉。车子没法再骑,只得推着走回家。
这样一来,她就晚到家了半个小时。
当她推着车一步一步走近自家大门时,早已是大汗淋漓。但她远远看见门口围了很多人,还有警车不断闪烁着灯光时,心里还是紧了一下。
有一瞬间,小时候的记忆又回到脑海,那个时候他们总是搬家,就是为了躲警察。很多行李放在父亲的车里,每一次搬家,她都感觉他们像大水来临时,慌不择路求生的老鼠。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但今天又突然涌上她的心头。
她想,父亲一定是犯事了。
直到她走到门口。雕花的铁门,从那些缝隙中,她看到了,草坪上歪倒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