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苏舜华撒着娇讨来了母后的同意,一闲下来就跑去含章殿。
场内大约有十来个学子,按照年纪大小分成几拨,年龄最大的是太子及他身边的几位少年,此时他们正在打拳;另有一波十来岁的在练习射箭;余下的就是如二皇子那般几岁的小豆丁,稀稀拉拉的绕着武场跑步。
还有几名内监立在宫墙下候命,除此外,场中就只剩中央那个人了。
那人背对着宫门,叫人看不清相貌,只见他一身黑衣,身材高大,抱手而立,虽不像传闻中身长九尺那样夸张,可七八尺总是有的,于一群尚在抽条的少年人之中,他的身形便格外显得鹤立鸡群,就像是一只猛虎跑进了小猫堆里。
“公主,那就是掌管禁军的南关侯,来教太子殿下武功的。”
“那就是娶了我姑母的南关侯?这样痴情的人也是少见。”
南关侯季耀,原本是父皇身边的护卫,后来去了边境挣了一份功名,封南关侯,谁知道回来以后直接上书求了自己的姑母做妻子。姑母也是个可怜的,当年父皇下旨赐婚的人家是父皇嫡亲的外祖家,谁知道那驸马是个拎不清的,求亲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后来私底下养了个外室,还生出了一个女儿。父皇震怒之后,说着什么真爱,竟然就这么殉情了。如今那户人家走了下坡路,姑母孀居多年之后能换来这样一门好亲事也是上天赐福。
紫苏还在应苏舜华的要求说些京城里关于南关侯的流言蜚语,左不过是一些茹毛饮血的莽夫罢了,只是不知他到底什么模样,是不是如别人说的,脸大如斗,面容狰狞,铜头铁臂?他的一个拳头,是否真有沙包那么大?他的腿真的有一般人腰那样粗吗?
她一个人扒在门边探头探脑地看,身后宫人不明所以,紫苏轻声问道:“公主,是否要令人传话?”
苏舜华缩回头来,小声说道:“不必打扰他们,每过一个时辰有一刻钟休息时间,我们到时候再进去。”
紫苏担忧道:“外头风大,您别受凉了,还是去前殿等候吧。”
苏舜华摸摸自己的披风,将披风上的帽子戴起来,长长的雪狐毛在她的脸边围成一圈,显得她的脸更小了,还不足巴掌大。
她晃晃脑袋,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一道弯月亮,“你看,这样就不冷了,太子哥哥在打拳,我再看一会儿?”
对待这些从小伺候的关心自己的宫人,苏舜华脾气还是很好的。
说了之后,她也不管同不同意,就要探出头继续偷看。
可她却忘了,方才偷看的时候,她没戴帽子,一颗黑黑的小脑袋并不明显,如今头顶雪狐绒帽,几乎一从门后探出来,就被场中人发现了。
太子的之前伴读较为年长,又因苏舜华自小和太子黏在一块,他们与她也就有了几分交情,不像别人一样拘谨,眼下发现了她,便趁那南关侯没注意,对着门口挤眉弄眼。
苏舜华冷着脸,怕被武教师傅发现,赶紧摆摆手,叫他们专心些。
很快,太子也看过来。
她朝他露了个大大的笑脸,嘴里无声喊着太子哥哥的口形。
太子只微微勾起嘴角,略略点头。
在第一次见到的长辈面前,苏舜华本想表现的礼貌一些,可惜一旁的二皇子不理解,看见了她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苏舜华被他看见的时候,心里就暗道一声糟,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小弟乳燕归巢般向她奔过来。
她倒是想躲起来,可是南关侯也看了过来,她躲是来不及了,只能站出来了。
南关侯看着火红一样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因为自己家娘子对小姑娘甚是喜爱,他不敢有什么不好的脸色,顺势就让这些小家伙休息一下,自己到一边吃自家娘子准备的点心去了。
她摸摸苏怀寻的头站起身,准备带他去找姑父道歉,却见武场里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开,太子正和几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原来是休息的时间到了。
她又抬头往场中看去,只见自己要找的人坐在场内唯一的石桌边,似乎擦拭什么,仍然背对这边。
太子走到跟前,和声道:“华儿,小寻。”
他身后几人对苏舜华行了一礼。
苏舜华笑眯眯地叫了声太子哥哥,又与几名太子伴读打过招呼,“母后说练武辛苦,特地叫我带两个食盒犒赏你们。”
那些人又齐齐谢过皇后,有一个活泼些的,笑嘻嘻道:“还要辛苦公主。”
若是平日,苏舜华便要与他们说几句话,可今天她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将食盒拿来给他们分了,又特地亲手提了另一个小一些的,往场中走去。
不管别人怎么嬉闹,石桌边的那个人始终如磐石定坐,略垂着头,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物,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他。
“褚嘉言。”
一直心无旁骛擦拭匕首的褚嘉言忽然抬起头来,凌厉如冷刃的目光看向来人。看到是自己记挂的团子之后,又放柔了目光,站起身来就要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