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禹在沙发上和衣而卧,天还未亮时便已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离开了公馆。他走到街角,轻咳了一声,惊醒了一位正眯眼睡回笼觉的人力车夫。
“爷,坐车吗?”车夫揉揉眼,迷迷瞪瞪地说道。
乔景禹长腿一迈坐了上去,“去熙洋路23号。”
车夫一听,这是接近城郊的别墅,路途遥远,可小赚一笔,但回程却拉不着什么客,于是客气地问道:“爷,回来可还用得着小的?”
“只管拉你的,回程等着我便是。”乔景禹说着便给他扔了两块现大洋。
“好嘞!爷您可坐稳咯!”车夫见这阔绰的手笔,眼睛都亮了,浑身便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趁着天还未大亮,车就已经到了地方。
乔景禹下了车,看了眼雨花石墙面上的门牌号,按响了旁边的电铃。
门房的人拉开窗户,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先生哪位?”
“劳驾通报一声,免贵姓乔,有要事找董先生相谈。”乔景禹站在门外答道。
“您稍等。”门房应着,把窗户又关上了。
一会儿的功夫,别墅里头便有听差的走出来,“乔先生您请,我们先生在里头候着。”
“有劳。”乔景禹说着便由人领了进去。
董则卿只披了件睡袍,立在书房的窗前等着来人。门没有关,听差上前敲了两下,董则卿便转过身,急忙迎上前来。
“乔部长,出了什么事吗?”从睡梦中被下人叫醒,到听闻乔景禹前来造访,董则卿的心就一直悬着。
“惊扰了董先生,还望见谅。”乔景禹对他拱了拱手。
乔景禹对他极少如此客气,董则卿的心愈发不安起来。
“不碍事,乔部长请坐下说话。”董则卿引他在沙发上坐下。
“有一事烦请董先生帮忙。”乔景禹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董则卿接过纸来一看,登时惊愕失色,“离婚启事?乔部长,这是什么意思!”
“拜托董先生把这则启事登于报上。然后,带着汐儿尽快离开中国。”乔景禹说这话时,神色哀伤,却又异常坚定。
董则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乔景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开始由漆黑转为深蓝,不多会儿天色就该大亮。尽管时间紧迫,但他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一定要按预想的方向发展,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他缓了缓复杂的心绪,才将清婉昨日找他的经过,详述给董则卿。
“山田这个渣滓!”董则卿听完忍不住骂了一句,“是哪个想出的阴招?山田绝对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
乔景禹自嘲地笑笑,“不错,这件事应该是家兄的主意。”
董则卿闻言一怔,愤愤道:“不论是谁,想用什么样的手段来伤害小汐,我都不依!”
“我知道,所以这事我来托你。”他清楚董则卿对汐儿的情意,在自己不能保护她的时候,他不得不找到一个对她全心全意的人,来替他守护。
“希望董先生可以和伊藤大佐先通个气,就说……”乔景禹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就说这个女人因为你离了婚,你希望可以带她走。”这样一来,想必山田就不会横加阻拦……
“小汐知道这事儿吗?”董则卿问道。
“还不能告诉她。”乔景禹想到她昨日那般伤心的样子,心就颤了一下,“我一个人在戏里就好,她越难过,那些人才会越信,你们也能走得更顺利些。”
董则卿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也许小汐的安全现下就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你放心,小汐我一定会安全带离中国,等离开后我会告诉她真相。”
“拜托了。”乔景禹起身,正了正军帽,对他敬了个军礼。
因为昨晚的不愉快,季沅汐几乎一晚没睡,浮肿的双眼用毛巾敷了好久也没消下去。随意挑了件衣服套上,就下楼来。
沙发上没有乔景禹的身影,只有一封信。
她原想,大概是这人后悔了昨晚的举动,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所以写了这么个东西给她。于是,当下心中还有些高兴。
信未封口,她很轻松地就把信取了出来。当她看到信上醒目的五个大字时,竟失声笑了出来。
“离……婚……协……议……书……”逐字念完,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看过他们的结婚证书,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离婚协议书……
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下,她低笑出声,喃喃念道:
“昔日,吾与季家三女季沅汐,俸父母之命结为连理。
本无爱情基础,婚后因性格等诸多因素,时常口角,以致双方疲惫,恐难偕老。
因此,经双方协商,同意离婚。
膝下无所出,财产尽数归于季沅汐女士。
自离异之后,就此脱离夫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