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京师往西行叁百里便是烟溪古镇。烟溪地处两河交界之所,土地平坦,贯通南北,从前朝开始便成了兵家与商家共同青睐之地。也正因如此,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是西夏国留在大梁境内为数不多的据点。
一座名为红袖坊的地方坐落在烟溪古镇的西南角。这里距主街不近不远,距河道也距离刚好,既不至于做大到引人注目,也不至于寒酸到门可罗雀。昨夜一场小雪刚刚落尽,红袖坊的大门紧紧关着。明溦敲了敲门,应门的老鸨一见是她,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殿……”
“叫我名字便好,当心隔墙有耳。”
明溦坦坦入得楼中,却见两层高的大厅里空空荡荡,空气中飘散的靡丽香气尚未散去。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哈欠连天,下了台阶,见了她,也甚是诧异。
“您怎么……您来找那位大人?”
明溦点了点头。
恰此时,一个宿醉未醒的嫖客一路小跑下来,见了明溦,笑嘻嘻将她打量了一番。她才从军营出来,穿着灰布衫子,脸上未施粉黛,微微上翘的眼角透出冷意。那人好死不死往她身上拉了一把,明溦退后半步,鸨母吓了一跳,忙令护院将那人带了出去。
或者说,如拎小鸡仔一样活生生丢了出去更为恰当。
明溦面色淡淡,见怪不怪,那鸨母却紧张得搓手,道:“我们不知殿下要来,否则您这般尊贵的身份,自然也无需见到这样的……”
“尊贵。”明溦冷冷重复了一遍,目含讥诮,却未曾多言。西夏国都亡了,那昔年为众属臣所惧怕,所咬牙切齿之人,此时不也只能藏身在红袖乡里苟延残喘么?明溦提着裙摆走上楼梯,鸨母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刚行至二楼楼梯口,两侧的呻吟之声直穿入脑。那鸨母低下头,明溦目不斜视,自往里间走。
早间的红袖坊不如夜晚人声鼎沸,却也呈现出另一种光怪陆离。夜雪刚刚落尽,房中温暖如春,枯红的缎带与衣衫被人随手丢在地上,赤身裸体的男女哈欠连天地打开房门。淫声浪语夹杂了细雪的簌簌声,连放纵也沾了洁净意味,不比晚间欢声迭浪。
明溦驾轻就熟往最里间走去。她推开房门,房里空空荡荡,鸨母忙低头,道:“回殿下,大人令您在这里等一等。”
她不疑有他,步入房中,脱下外套,在小桌前端正跪坐。鸨母犹豫片刻,召侍女为她端来一壶酒,明溦挑了挑眉,听她道:“这……也是大人的意思。”
“为了试探我的衷心?”
鸨母嗫喏不言,却也未曾妥协。明溦倒出一杯酒,扬手一饮而尽。鸨母长舒一口气,忙又招呼侍女为她添上碳火,寻来新衣。这几年里她虽不常到烟溪古镇,但红袖坊的规矩始终没有变。为了保证来人的绝对忠诚,每一个见宇文疾的人都需要先饮下毒酒,倘若二人相谈甚欢,离去之时,再有人为她送上解药。
宇文疾这些年屈居于此,心性一日比一日古怪,戒心也一日复一日地深。
片刻后,有一侍女敲了敲里间的门,明溦站起身,听她道:“殿下请。”
既身在大梁境内,要见正主自然不会如此容易。红袖坊只是见他的第一道入口,待这一群忠心耿耿的西夏国旧人确认来着无误了之后,这才会将访客带到真正的会客之所。明溦下了楼,随那侍女穿行过一方小院,院里有一个偏门,门打开,院子连着院子,挤挤囔囔的民居围成一座迷宫。
在不知穿行过多少后街窄巷之后,侍女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偏门前停了下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明溦推门而入,院中细雪未化,花架子空空荡荡,石桌石凳清雅非常。一人坐在轮椅上,背朝着她,听了开门声也未曾转过身来。明溦见了他,浑身绷直,右手微微发抖,即便再是面色泰然,心下也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论多少次重逢,每每在他的面前,她都能念起西夏旧国的荒颓,与她在他手上所经历的重重旧事。
汗水,体液,热浪。男人的身躯,数不清的操干,与仿佛永无尽头的囚禁与操控。明溦抖着手,眸中深沉,朝着他的背影跪了下来,照着西夏国的旧礼对他问安。她的额头抵在细雪覆满的土地上,手背垫在额头下方,弓着身子,神色恭顺,呼吸却不如她的表情那般四平八稳。
跪了许久之后,轮椅上的人摸了一把她的头顶。
昔年在宫中时,宇文疾身为祭司,身份尊贵,臣民能得他的祝福已是天大的鸿运。他便是用这样一双给予他人祝福的手将明溦调教成了如今的样子。他的手背划过她的头顶,后脑,后颈。明溦轻轻颤栗,身体不要命地抖了起来。
“你可知我今次给你喝的是什么?”他问道。
他的声音不比往日沙哑,想来心情甚好。明溦闭着眼,强忍着心头辗转过的许多情绪,轻声道:“竹青?”
“是‘香雪’。”
她认命地紧紧闭上了眼。西夏宫禁里最为顶级的媚药,昔年他便是用这东西将她拘禁在身边。后来明溦服下的媚药越来越多,即便是香雪这样猛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