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慧帝时谋划多年,朝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不费多少时日,李瑶便顺利上任安抚使,官阶正二品。
民间听闻女子为官,毁誉参半。赞者曰,大武朝开辟女子仕途,虚怀若谷,是大家治世。斥者曰,女子捏绣花针寻常,提毫锥则贻笑,何况抛头露面,有违妇道。
无论坊间如何,于李家女而言,此举是势在必行。
临江地处西南,与京都相隔甚远,一路不多作停留,也驶了足月。行前,李延从自己的食邑中拨了三百车米粮,以李瑶的名义作赈灾之用,为托举其功勋;李瑶收下,又自己加了二百车,算上十数车随行用具,以精锐骑兵开路,安抚使车队浩浩荡荡的抵达临江。
李瑶除了官职,且是文帝之孙,百官忌惮皇权多过敬其官衔。
郡主身受皇命,驾临名不经传的临江,知府周勤诚惶诚恐的上前觐见,赦了礼,便令人将粮车引去粮仓。李瑶留了心眼,使自己随行的兵马跟去镇守。
周勤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道:“郡主多日舟车劳顿,下官已备下薄酒,为凤驾洗尘。”
李瑶惦着正事,一路风尘仆仆,眼眶下有着淡淡青乌,神色虽有疲倦,仍不掩一身王贵之气,道:“不必,本郡主歇在驿馆即可。你且昭榜,七日后开仓派粮。”
车队走官道,行近城郊,秧苗有了长势,入城后屋房多已修缮,百姓各自忙碌,商铺开张,贩郎叫卖。李瑶以为入夏,水患已退,虽有面色饥h者跪地乞食,倒也算恢复如常。她此行主修坝,辅施粮,今临江看来已问题不大。
李瑶入了驿馆,素娅伺候其梳洗。这回没带上凝嫣,是预判公务繁忙,会抽不开身陪她,且水患洗城,食宿难宁,就不好让她跟着在外吃苦受罪。不想,眼下如此顺利,倒开始念起那风花雪月的事了,若是嫣儿在旁,可带她游玩民间。
凝嫣的想法则简单得多,李瑶常缠着她同修,精气怕是要开始损耗,便想着借此分离些时日,以免油尽灯枯。李瑶离府,她就回了洞府修炼,有了精元与王气,狐妖功法大增,覆手可唤风雨,跺足能崩山脉。原是狐之天敌的狼精熊精,如今远远闻见了她的气息也要避回洞府。
翌日,李瑶让周勤领着去了堤坝视察。随行的通判禀道:“早期仅是坝基渗漏,日积月累渗向坝外,岩土松动,加上今年雨量丰沛,原就积疴的坝t经不起洪水奔涌,轰然坍塌。”
闻言,李瑶便觉不对。
两年前工部上奏,临江府堤坝有塌陷之状,请朝廷拨银十万两修缮。周勤若一开始知有渗漏,费点人力修补即可,此事也无须惊动朝廷,知府便可决断防控,任其塌陷了才奏禀,可见是打上了库银的主意。
现大坝断了半截,五十万两都未必能解决,且逝去的百姓不能复生,余下难民流离失所。皇帝不能及时t察民情固有错,然这临江城的贪官w吏,为一己私欲,蓄谋多年,置一城百姓安危于不顾,祸害苍生,其心当诛。
眉心微拢,李瑶压着怒意,道:“吴通判速速调派人手全力修护堤坝,所需银钱,从本郡主此处支使。”
李瑶不想打草惊蛇,就以缮银为饵,看看能吊出哪些害虫。她只带了二万两作车队骑兵的日常用度,回了驿馆便立即修书给李延请款。
十万两是够普通百姓打断双腿吃喝不愁了。但周勤已是一州知府,四品官员,秩b两千石,没必要冒杀头之罪贪那十万两,除非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且屡屡得逞。如果他能在临江一手遮天,该是从上到下官官相卫,其中不知还能牵扯出谁。
初入城时,她颇欣慰周勤治水有方,令临江城迅速复生。而今想来,既是贪官,又怎会真心为民请命。
这诸多矛盾之处,令李瑶越想越奇怪。看来此人深藏不露,不似表面那样简单。
李瑶在宿房内,时坐时行,心中不安,索性换上布衣扮做黔首,领了几名随从便出了郊外。
这次,她特意不走官道,所见令人潸然泪下。
哪有什么秧苗,田间全是w水淹浸,莫说长苗,播种都难。春夏不耕,秋冬无收。
沿地饿殍遍野,能喘气的个个面h肌瘦,身躯单薄得仅剩一副骷髅,几个还能动的青年男子满是w泥的手抓着树皮草根咀嚼吞咽。
这与她之前所见,截然相反。为何官道两旁一派生机,为何城内一片宁和,一路不见难民作乱。
李瑶使人去查,随从探后来禀:官道两旁的秧苗是从未遭水灾的邻县拔回来,连夜栽插;官道沿南郊入城,受灾的难民皆驱赶到北郊外集中看管,任其饿死。邻县亦受春雨冲击,耕种本就微薄,再被周勤抢夺,也陷入粮荒。
“这个狗官!欺上瞒下,为保乌纱帽,遮掩灾情,草菅人命,万死不足以蔽其辜!”李瑶怒道。
杀一个周勤不解气,她要把这临江的贪官全拔了,还万民公道。
刚骂完,就见前方一人倒下,身旁的难民踉跄着一拥而上,剥其衣。
李瑶没疑惑多久,就见那些趴在他身上的人开始食其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