嚏打下来,他面色不悦的抬了头,脸上的冷色要冻死人。
周围的人不动声色的移了移。
被人躲了一通,宴拾也没生气。他平时招猫逗狗的,没事就爱逗刚进城的魂灵玩,对这早就见怪不怪了,一想到一会就能见到师尊,他心情都好了不少。
宴拾觉得自己得了师尊后,一生的运气都花在这上头了,所以平常倒霉点,也很正常。
比如说他当年刚入冥界,就被冥帝堵了个正着,跟他签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他跟师尊一个做了无常,一个做了判官,全都抠门的不给工钱,平时不是靠周老接济就是靠他偶尔打点零工。再比如,前一个月的出差,冥界一百多位无常,偏偏就抽到了他的头上,害的他一个月都没见师尊。
他现在浑身上下哪里都想师尊的紧。如今端个碗站在这儿,他突然就有点委屈。
这么多人,都是来给师尊找活干,耽搁他休息的!
宴拾不由得瞪上一眼。
他脸色阴沉,足把身边的魂灵吓的躲了一大圈,人站的也比方才稀疏了点,隐约传来了一道男音。
“说起宴无常,我还知道点有趣的事儿。”
宴拾看过去。
声音的来源是个长相周正的青年,周围围了一圈小魂灵。
这些魂灵里还有着他最后引渡来的少年,见他过去就想拉那个青年的袖子,被他挑眉制止了。
“据说有个女魂灵喜欢他,费尽心思的给他写了封情书。但是没过几天,这封情书就在城里跑了一大圈,最后又回那女魂灵手里了,气的她哭了好半天!后来那魂灵又找了个机会,跟宴无常撒娇说刑罚太重,太苦太累,想要宴无常安慰几句,你们猜怎么着?”
有魂灵配合他,“被无视了?”
男人摇头道:“要是无视还好了。”
宴拾听的一头雾水。
情书没印象,倒是有这么封信。
他当时刚揽了信差的活,想赚点外快,也不知道谁跟他作对,发信连地址都不写。他对照着信封上的字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魂灵,愤怒的跟她要两个铜币的跑腿费,她当场就哭了。
没等宴拾搞明白她在哭什么,隔一日,她又来哭诉说自己刑罚太重。
这就更奇怪了。他又把女子送去了判官司,还好心的跟当时的主判官提了一句,让他仔细给判判。
这次就算上次跑腿的额外服务了,他都没要钱!
“……然后那个魂灵被加罚了几个时辰!”
众人齐齐的“嘶”了一声。
宴拾抱着馄饨站在一边,头一次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咳咳……”那名少年提示不成,认真的连咳了好几下,肺都险些咳出来,又冲青年一阵挤眉弄眼,青年只当是鼓励他,讲的更欢了。
宴拾失笑,刚要说上两句,鼻子就一酸。
“阿嚏!”
“阿——阿嚏!”
他惊心动魄的打了两个喷嚏,心想原来这人就是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宴拾很想为自己辩驳几分,闭着眼等着这一阵的酸楚劲过去,等再睁眼时,就听到判官殿的殿门“咯吱”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也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下一刻,他抱着碗站在了殿中。
……
他有点欢喜。
殿内灯火稍暗,从他所在的位置到判官桌,还有着几级台阶的距离。
因为是能阅生前事的主审,冥界尽量保全魂灵的隐私,判官桌前并排垂下四道隔音竹帘,将将放下一半,刚好露出谢云白的下半张脸。他微垂着头,面前放着一本案卷,正在记录着上一批更改了刑罚的魂灵,缓慢落着字。
一个鬼差正在帮他挑亮灯芯。
半晌,灯芯挑好,竹帘后方漫上一层柔和的暖色。他端坐其间,皎然如神明。
宴拾正欣赏着,衣服被人从背后扯了扯。他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船上那个少年,他笑了笑,点头算作招呼。
他再往后看,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在背后嚼舌根害他打了一路喷嚏的男人。
他一瞪,男人一愣。
眼神干净,面色迷茫,这要是演戏,都能在阳界当个影帝了!这男人看起来根本不认识他。
宴拾不禁失笑。不认识他,都能说的有理有据,在背后编排的他自己都信了。他摇摇头,没再计较,又听身后竹帘一响,顿时没时间去管这几个魂灵,回了头。
那名挑灯的鬼差做完了事,下台阶的时候习惯性的抬了下竹帘。
谢云白若有所觉的抬头。
于是被掀起的半边竹帘间,两个人的目光遥遥相撞。一人眼中含着欲带着念,又怕吓到对方,转瞬间化作一潭温柔的春水。另一人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睫毛缓缓颤动了下。
竹帘掀起只一瞬,待鬼差走了,便落了下来,响起了轻微的撞击声。
谢云白惊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