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现在不行。”
秦厉衡目光暗淡,父亲终究不舍,严词厉色放缓。
“等她醒了,我们会告诉她你没死。”
“不会让她难过。”
刻意泄漏风声,秦家少爷的葬礼在即。
秦厉衡坐在床边,父亲和二叔已经离开,留下陪他的人面目冷凝,活像一座雕像。他回头看了一眼“雕像”,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右手护上赤裸的穴口。
心脏的跳动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可又有什么被生生挖空了。
“萦儿”
他望着大海,支着护栏的手臂微微颤着,瞳孔映出海天相接。秦家大约在哪个方向,他像看到她和没出世的孩子,空无一人的海滩,放纵了所有柔情。
海风撩动几下纱帘,太阳转到窗外,一束光线落进房间,陆萦儿的眼皮动了动,昏昏沉沉三天的女孩终于感受到一丝清凉,身上的热气褪净,她打了个寒战,用毯子裹住身体。
她醒了,醒来的感觉极不真实,梦里明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可她的衡哥不在她身边。ρò?ве.?òм(po18be.)
这间屋子是她每次过来都会住的那间,对面墙上那朵巨大的向日葵,让她想起秦厉衡失去意识前对她说的话。
顾不上穿鞋,男人的房间就在旁边。白裙飘在小腿边,门没锁,她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植物味道扑面而来。
是他身上常有的气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香,陆萦儿对他的味道格外敏感,一瞬间她仿若落入他怀里,熟悉的一切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可却不见人,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刺激眼泪冲出眼眶。
“厉衡哥”
不苟言笑的冷峻男人,为了她把房间弄得无比可爱,各处小物都有她的痕迹。
肯为她带上小丑头套,还肯趴在地上给她骑马,就连她儿时的无理取闹他都一并担下,父亲和大伯怪罪起来,没有一次鞭子打在她身上。
桌子上摆放的手工不倒翁丑出天际,涂的乱七八糟的颜色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她四岁时送给他的礼物,旁人看都不愿意看的东西,被他宝贝似得放在这里,如果不是主人离开,连一点尘土都不会沾上。
她轻轻抚摸不倒翁的脑袋,它前后摇摆,那年的记忆蜂拥而至,男孩的吻不带情欲,温柔落在她脸上,五官还未有清晰边角的俊脸,快意目光如一,阳光和煦温暖,和今天一样。
目光移到床头柜的抽屉上,这是房间里唯一的抽屉,手一接近拉环便开始颤抖,她有预感里面是什么。
他竟如此有仪式感,一朵永生花打底,丝绒首饰盒放在上面,不知被细细摸挲过多少次,边角竟然有些掉色。
打开瞬间一道亮光飞入水眸,戒指边缘手工打磨的痕迹很明显,想不出那样随X的人,是如何坐在这里,亮着一盏台灯,一点点研磨指环,亲手做成圈套等着她用向日葵来换。
潺潺流淌的泪水变得汹涌,很快沾湿了前襟。女人捏着戒指,心甘情愿跳进温柔陷阱里。
风吹上了门,她拉开半片窗帘,楼下是各处都装成白色的花园。恐惧升腾,她踉跄着跑下楼,无名指和眼尾散发着同样迷人的闪烁。
二楼楼梯的拐角,楼下前厅来往的人流皆身着板正的黑西装,一个个面无表情。厅里正对面,男人放大了无数倍的照片正悬挂在那。
微微上挑的眼眉,略带玩世不恭的笑意,不是秦厉衡还会有谁。黑白的五官重重欺压下来,让她喘不过气。他们对着照片恭敬鞠躬,近乎无声的黑白画面。
突然有人开口了,只有十二岁的秦家小姐坐在父母身边,素服苍白,听人宣布以后的继承人变成她。
一身白裙的少女引起了楼下众人的注意。看到女儿,宋淮谨和陆唯凝重的表情稍稍有了裂痕。他们没想到陆萦儿会现在醒过来,觉得大事不妙,陆唯赶忙走上楼梯。
陆萦儿赤着脚站在楼上,时间静止似得,只看到她眼泪一滴滴流下来。
“骗人你说要陪着我的”
摇着头后退,虚弱的身影转身逃离无数道凌厉视线。她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奔跑,推开一间间房门,失魂落魄地呼唤。
“厉衡哥,你在哪”
大厅里像被按了定格键,他们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影子飞舞着发丝和裙角消失。
“萦儿。”
陆唯抱住女儿,拖着泣不成声的小人儿回到房间。
“别这样,深呼吸,你听妈妈说。”
女孩圆睁着双眼,跟着母亲的节奏呼吸,已经冲进走廊的香灰味刺激她一阵反胃,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呕吐不止。
她抹了把眼泪,努力解读母亲眼中的情绪,喝掉父亲端来的温水,她被搀扶着坐到床上。
“萦儿,别激动,你对孩子不好。”
陆萦儿抓着毯子,鬓角的碎发沾在侧脸上,美得凄凉又破碎。
“孩子?”
她并不算惊讶,顶多是早在墨西哥就有的预测被证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