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圆几上的大红龙凤喜烛垂下一滴鲜红的烛泪,化在烛台之上,堆叠成一片刺目蜡红。
青黛已经由着桃香服侍着卸下了沉重华贵的钗环首饰,卸了妆静了面,把繁琐的嫁衣脱下,换上了一身水红色绣牡丹的绸缎衣裙。
夜色渐沉,月色明亮而皎洁,外院隐隐传来的喧嚣声也逐渐平息,她静静坐在床沿,垂眸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扇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接着桃香的声音传来:王妃,王爷来了。
门扉被人推开,青黛抬起头,姜绍钧依旧是那身喜袍,身上一股不算浓重的酒气,面容清冷,一双黑眸泠泠朝她看来。
少女见到他面上的羞意比方才更甚,连玉白的耳垂都红透了,不敢抬眼看他,用细如蚊呐的甜濡声线问他:王爷,可要妾身伺候您更衣?
她从床沿上站了起来,那身软滑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自然地垂下,勾勒出她重重嫁衣下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形。
屋内伺候的仆妇早已很有眼色地随着桃香一起退下了,还贴心地为这对新婚夫妇合上了门,飘着层层暧昧轻红软纱的室内,一时间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不必。在少女朝他走了一步后,姜绍钧开了口,声线如冰凌落入溪水中,寡淡冷漠,孤不会歇在这里。
似乎没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少女有些惊讶,未褪去红润的脸上,粉润的樱桃小口微微张了张,怔怔地望着他,神色迷茫如误闯入林间的幼鹿。
姜绍钧却丝毫不为所动,不带一丝感情地继续说道:你会享有定王妃之尊,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孤不会碰你。他顿了顿,今日过来,便是将此告知与你。他说完转身便走,似是一瞬都不想在这多呆。
王爷身后是少女带了些哭腔的软濡声音,隐隐又带了些挽留的意味,让人禁不住想回转身将柔弱的她拥在怀中好好疼宠。
姜绍钧却一刻都不想在这间触目均是艳红的屋子中多留,这会让他联想到他与初蕾珍藏在他记忆中的盛大婚礼,他加大了步子走出了这座专为新妇修葺的南菱院,将那个今夜成为了他妻子的少女独自一人留在了新房中。
见到姜绍钧进去了片刻又出来,桃香十分诧异,急忙进了屋里,见到的就是青黛独自一人拉开了被褥,正准备往架子床上躺下。
姑娘桃香一时不察用了旧称,忧心忡忡地担忧她伤心。如何会不难过呢,新婚第一夜便被丈夫抛下,明早新王妃不受王爷所喜的流言定会传遍整府,这委屈哪个闺秀能受得了。
青黛却面色如常地看了她一眼,自然得如同还在俞府的闺房中,张口嘱咐道:桃香,明早记得按时唤我起来,晚安。
奴婢知晓。桃香下意识地答话,答完之后摸了摸脑袋,为主子的那些怨恨不平好似都被轻易化解了。
一夜无话,虽然换了个地方,但青黛一夜安眠,只为明日养精蓄锐。
早晨桃香准时进屋将她唤醒,净手后,一边替她梳妆打扮,一边悄声低语打探来的消息:王妃,王府中除了您,只王爷一个主子。她停了一下,说得更详细,侧妃、滕妾等位皆空悬,昨夜王爷宿在前院她又瞄了面色平静的少女一眼,音量压得更低,自前头那位王妃去了之后,王爷便一直宿在前院。
在昨日的婚礼前,桃香已带着她的陪嫁来定王府安床,顺带还捎了几个擅交际的丫鬟,趁着安床的几日,同定王府内的老人打好了关系。
青黛点点头,瞧着镜中之人被打扮得华贵貌美又不失庄重的模样,抬手将耳上嵌着水滴红宝石的耳坠换成了绞丝灯笼耳珰。
门外有传话小丫鬟的轻声通禀,桃香出去了一会,回来之后眉头微微皱着说道:王妃,王爷催您快些。女子梳妆总是要花多些时候的,且今日要进宫谢恩,衣衫首饰的一丝一毫都不可疏忽出错。
青黛已站了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对着等身的水银铜镜确认并无差错后,才带着桃香走了出去。
昨日她一直盖着红盖头,未曾好好看看这座定王府,今日一见,只觉这府邸并不似京中大部分权贵府邸的四合院那般建得方正辉煌,反倒更有几分江南园林的秀丽味道。她顺着曲折小路转过几处院落,亭台楼阁、花草精美,可以看出当初设计之人十分用心。
绕过一处灌木草丛,前面便是王府的正门,远远的,青黛便看到了照壁前立着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见到她过来,似乎极为不耐地扫了她一眼,便转身朝外走去。
青黛加快了脚步,但前面的男人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步子迈得极大。
到了王府正门外,姜绍钧回头,只能看见身后远远缀着一道纤细袅袅的身影,正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
他冷漠地回了头,利落地翻身上马,面色冷淡地看着定王府前宽阔的道路。等到她走到了马车前,他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今后莫要这么迟。
少女上车的动作顿了顿,鸦翅般的睫羽垂下,轻声道:妾身明白,往后必不会迟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