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看过去,只见说话的人嘴角含笑,身着粗布铠甲,正是羽林军统领姚崇校尉。
封白见他年少,随口问道:“多大了?”
姚崇抿嘴一笑道:“臣今年二十有六了,不过虚长主公几岁。”
封白道:“你倒是不显老,不像那个王羌,该是知天命了吧?”
姚崇噗一声笑出来,强忍着笑意肃容道:“王将军,王将军那是少年老成,也才过而立,是臣太显轻浮罢了。”
封白不禁唏嘘:“而立就如此沧桑,若真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姚崇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沉声道:“臣仍愿为主公犬马,万死不辞。”
封白背对着他躺在榻上,手中婆娑空荡荡的指间,随意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北岸大批人马驼着家什物资往霸青门外的大漠迁去,打算暂避风头。封白整日与众人在军帐中推演沙盘,战略战术也差不多掰了个七七八八,只求速战速决,好快点从这个劳什子棋局里出去。
南岸还是一点声息也无,钱瞿派去几队斥候摸过去打听消息,都只说一切如常,丝毫没有要出兵的迹象。
李昊和几位将领对这个整日冷着一张脸只知道开战和开战的主公头疼不已,简直跟催命鬼一般,偏又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一心赶着大家去送死。
终于到了大军出发的日子,封白上明铠,下着战裙,脚蹬云靴,李昊又捧了翎羽冠上前为他系好,更衬出修眉深目,锐气逼人。
王将军已率前军先行,马飞与强弩手为后军,钱瞿率领精骑左右散开两翼,三千羽林军簇拥着封白居中。
李昊作为谋士被留下来镇守渝关大本营,临行前他把落下的虎符塞到封白手里。封白接过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掰了一半又扔回给他。
沙锦江的江面并不算宽广,至少容不下双方驾着数百只楼船进行水战,若是主力相拼还是要到陆地上,这江只能算作一道屏障。
竖着“封”字大旗的军队走了半日前军便已抵达江边,本欲就地驻扎,等夜深了再偷渡过江。不想仍是走漏风声,只见对岸数十艘大船一字排开,挑着“李”字旗,显然是防备已久。
王羌、李骧和赵昀商讨了一番,三人一合计,干脆马不停蹄强行渡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化被动为主动。于是,数万步兵在岸边稍作休整后立即登船。李骧居旗舰,指挥楼船分两路渡江,赵昀率领两千抛车营测好射程后,留在岸上埋伏,只等对方船队进入投射圈。
对方船队果然缓缓驶过江心迎战,一时间战鼓擂响乌角长吹,带火的羽箭四处飞射,喊打喊杀声连成一片。李骧挥动令旗,两路船队变阵,由左右两边朝中间聚拢,隐隐形成驱赶合围之势。
岸上的赵昀见时机已到,下令数十架抛车轮换向江心对方船队的聚集处投射巨石,霎时江面上像是沸腾了一般,数丈高的白浪接连腾起,挑着“李”字旗的船只先后被巨石砸中,沉入江底。
此时双方船队已相隔不远,抛车营中原本还备有攻城用的大桶火油,赵昀唯恐祸连自家船队,不敢随意抛射火球,只下令暂停了投石。
趁此空档,江心的船队奋力突围,终于以撞毁数艘战船的代价为旗舰撕开一个口子,李骧手搭凉棚朝对方逃逸方向望了望,随即一声唿哨,咬了弯刀噗通跃进水中,紧接着,各艘船上均有楼船士入水,朝着敌方旗舰潜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封白所在的中军于翌日上午顺利渡江,登上江滩,只见沿江渔家十室九空,秋风裹着落叶呼啸而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萧索。
封白骑着白龙驹四下逛着,姚崇拉着缰绳紧随其后。
“令人将这些也都烧了。”封白手中的马鞭挥出半个圈,把空的房屋和田里未来得及收割的庄稼都圈了进去。
姚崇拱手道:“末将领命!”正要离去吩咐下属,又被封白叫住,扔了半块虎符过来道:“找个伶俐点可信的小兵,把这个带回去给李昊,顺道把那边的也烧干净。”
“连自家的也烧?”姚崇颇为不解,却见封白一副无心多言的表情,只得讷讷领命下去布置。
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夜深了,姚崇仍然坚持守在帐外,封白在帐中。他婆娑着空荡荡的指间,眉宇间有疑惑之色,感觉缺少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嚣,随即姚崇掀开布帘大步走了进来道:“主公,战况有变。”
果然。
封白暗道一声,语气却不急不忙:“仔细分说。”
原来这王将军领着前军在渡江战役中大获全胜后便想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只是稍作休整便亲自打头率领步兵营奔袭龙亭城,却在松柏坡就对上了敌方数万主力,钱将军带着精骑分为两翼进行合围,不料那两侧密林中仍有伏兵,精骑腹背受敌全线溃散,王将军带着不到一万残兵突围至城墙脚下,只攻破了外城便被流矢射杀,数万人马全军尽没,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