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好衣服,“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来年开春,爹娶你,再要你。”
易存安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心里就住上这个女子,他一直在犹豫,是要族长的威严还是一个女人,而如今,他已找到答案。因为前六个女儿惨死,他在下决心娶胡媚儿之前特意去算了一卦,卦象说,此事要越早越好,不能拖,要不然就是大凶,他想明年开春应该不算拖。
年关将至,镇子上热闹,小谦子吵着要去镇上看戏。那天正好胡媚儿来葵水,身子乏,就没有跟去。等易存安回来时,家里一片狼藉,胡媚儿也已不在。
易存安疯了,他知道家里遭土匪,带着族里年轻男子抄着家伙上山。当他以一抵十,杀红了眼,破了寨门,冲进去,找到的却是胡媚儿的尸体。
胡媚儿胸前的两个乳头都已经被人咬下,鲜血淌遍白嫩的胸前。她两腿间浑浊一片,黄色的脓液掺着沥沥鲜血,全身下上,大小淤青不忍直视。
他抱着胡媚儿的尸体,仰天长啸,悲恸欲绝。前六个女人离去合在一起的悲伤,都不及胡媚儿惨死。
从那天起,他此生都在绵延的悲痛与自责中度过。
易敬谦长大了,离开原子,读了洋书,与志同道合的女同学结婚。
易存安没有走,他哪里都没有去,就在这片原子里,他时常坐在胡媚儿坟头,看天,看一望无际的原野。
历史的洪流冲破原子平静的池塘,有些人来,有些人去,易封村渐渐添了外姓。
军阀割据,山河破裂,易存安在坟前坐着。
日军侵华,全国抗战,易存安在坟前坐着。
内战不断,政党纷争,易存安在坟前坐着。
这一坐,就是五十多年,他已经和这黄土融为一体。
文化大革命,易存安因做过族长,曾是富农,就被扣上封建反革命的帽子,轮番批斗。
当红卫兵问他是否有罪时,他承认,“我有罪,我不该让媚儿一人在家,是我没有看好她。“
红卫兵的鞭子一道道的抽在他身上,他回答的,不是他们想要的,可任凭他们怎么打,易存安都是这一句,“我有罪,我不该让媚儿一人在家,是我没有看好她。”
红卫兵从他身上挖掘不出什么,看他年岁已高,就放过他。得到自由的他,佝偻着身躯,身上被打的血痂遍布,但依然往胡媚儿的坟边走。
他从那时起,就给易敬谦写信,只一句话,“吾与媚儿同葬。”
他没有收到易敬谦的回信,害怕他收不到,就一直写,一直写,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吾与媚儿同葬。”
村里有人进京,他连忙赶去道,“你若见了我家娃,给他捎个口信,就说‘我与媚儿同葬’。”
易敬谦不是没有收到父亲的信,每一封都收到了,那个时代,易存安的身份敏感,他不敢回。
易存安死的那年,是1970年的腊月,天寒地冻,他躺在破败不堪的毛土房中,身体冻得僵挺。村里人见他好长时间不出来,就进屋看看,才发现他已死,连忙给易敬谦去信。
易敬谦收到信后就要往回赶,妻子拦他,“我们家庭成分本来就不好,现在你回去,我们又会被拉出来批斗!”
易敬谦翻出这些年父亲给他写的两打厚厚的信,同样的内容,“吾与媚儿同葬。”,他坚决的说,“我必须回去,这些年,我没给父亲回过一次信,现如今,我必须要回。”
“如果我回来,又被抓去,你别犹豫,揭发我,批斗我,和我撇清关系,这样你方可保全。”
因为没有介绍信,他不能坐火车,几经周转才回到原子。回到破败的小土房,本来易存安想娶胡媚儿之后,盖起三间瓦房,但这一切美好愿景都已消逝。
易存安似乎知道自己要死,早就换好寿服,平静的躺在炕上,脸被村里人盖上块白布。
易敬谦发现父亲手里攥着东西,掰过来一看,是一张纸条,白纸黑字写着“吾与媚儿同葬。”
父亲的执念临终一刻都不曾忘。
眼泪,顷刻而下……
他想给父亲弄口大点棺材,可是在那时期,什么都受限制。他厚着脸皮找县上的一个同学,他这个同学八辈贫农,根正苗红,已是县长。曾经易敬谦看他食不果腹,分他好几次馍吃。
在人性极为扭曲的时代,他的同学却没忘记曾经的馍馍,一口应下,真的淘弄来大棺材,找几个人趁夜起棺,开棺,重新入殓封棺,把易存安的尸体和胡媚儿葬在一起。
易敬谦跪在易存安墓前,“爹,你的心愿已了,放心去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形势好转,儿子再回来给你和媚儿立个碑。”
又过了十多年,改革开放,原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变的,是那座芳草萋萋的坟头……
前尘篇同样致敬马尔克斯《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和李佩甫《生命册》
接下来就是公媳篇的正文,前尘篇虐正文并不虐
不过此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