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宿的折腾太费体力,累极的你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连后来被抱起来重新清洗了一次也没让你醒过来。
可能是太疲惫了,也可能是环抱着你的身体太温暖,你竟久违地做了个梦。
你梦见了好多年前,那时娘亲还在。
那夜皓月当头,星光璀璨,人和牲畜皆睡熟了,却唯有一家不同,微弱的烛光暗淡,但不屈不挠地闪着,在四下皆暗里竟看得分明。
院子里有人,一位青布衣衫的妇人正借着月光,浆洗着一大桶的衣物。
汗水打湿她额前几缕秀发贴在脸颊,用木簪挽起的长发散了大半,杂乱地挂下来。伴随着她的动作,卷好的衣袖又搭了下来,她便用另外只手的手肘抹上去,却一点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时不时的,会抬头望望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般。
忽然她眼睛一亮,慌忙把手中的衣物丢下,急急地向你跑来,搂着你便是一番责难。
“鬼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就中午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见了影子,这后山里有狼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嫌娘亲管着你,想去当野孩子了?你说话啊!怎么生的这么个不省心的丫头,真像人家说的没爹就管不住人了?”
妇人话里虽带着几分凶气,责怪声中却夹着哭音。
你心里知道做错了事,现下看着娘亲哭更是心疼得紧。于是你伸着小小的手轻轻拍着娘亲的后背,软软糯糯的童音像歌谣一样动听“娘亲不哭,妮妮错了,以后一定不乱跑了。妮妮给娘亲看一样东西好不好?”
妮妮是京都人对小女孩的通称。
爹不喜欢你,所以干脆连名字都没给你取,在娘亲面前叫你“你生的那个赔钱玩意”,在你面前则直接用手指着你说“那个小东西”。
妇人疑惑地向你手中看去,一朵洁白娇嫩的冼月花正被你小心地捧在手心。你扬起笑脸,献宝一样展开双手给妇人看,你脸上和身上的泥渍分外显眼,活像在泥里滚了一圈。
冼月花是一味中药,晒干泡水能够安神静心,作用不过平常而已算不得珍贵。但它的花却极美,洁白无暇、纤长秀丽,圣洁完美如天鹅的白羽,却唯独长在泥潭旁,在月色中绽放。
见它是在药店里的柜台上,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材中,它像是混在泥沙的珍珠,让你没办法把眼睛从它上面挪开分毫。
送药的那个人你见过,瘦高身材花白胡须一副落魄书生打扮,好几次见得他背着个满当当的背篓从后山里出来。
想来那花也应当是从那里采来,你便趁娘亲不注意,偷偷跟上那个人询问那花的事。他人真好,详详细细地给你讲来,生长习性、药用疗效无一缺漏。但讲完又劝你不值得为了它涉险,他摇头晃脑说什么此花生于污秽之地,长于险滩之侧,既无出世之能,亦不可解病患之苦,故虽美且雅,显于外而虚于内也
你半懂不懂那人文绉绉的话,也担心耽误久了被娘亲发现你乱跑,只好胡乱点头打发了他离去便是,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放弃的打算。
一连几日,好容易等到了娘亲出门,你便找机会溜了出去。
那花果然难得,你寻了一下午,又跌进泥潭好几次才采了来。
娘亲呆呆地楞在那里,你便小心地将花别进娘亲的发间。娘亲墨黑的发丝被衬得愈发光亮顺滑,额间的些许细纹也被月色尽数抹去。她在旁人面前总是焦躁讨好的神色淡去,显出犹如初生婴孩般的懵懂澄澈。你伸手戳着娘亲的嘴角往上扬,上翘的弧度、晶莹的双眼和皎若月光的花饰,竟有些十五六岁少女的娇俏柔美。
“娘亲真好看。”你歪着脑袋,稚气的小脸上笑意盈盈,话语间依恋而欣喜。
娘亲的笑忽然凝在脸上,转变成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她的脸开始模糊,身影虚幻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中倒影般荡开。
她的身影渐渐向远方飘散,微张的嘴唇欲言又止。你拼命地跑,膝盖一次次地磕在粗糙冰凉的地面上。你陷入无边的绝望,恐惧飞快蔓延,像是拼命生长的枝蔓,肆意而疯狂。
那抹身影终是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你重重地跌倒在地,泪水如决堤的山洪。
“娘亲别走不要丢下我娘亲”
压抑的小声抽泣打破了夜的寂静,在四下皆静中有种难言的凄凉。
有双手攀上你的背脊轻轻安抚,低缓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不走,阿碗乖。”
那句应答如解咒的真言,平息了你紊乱的气息和无助的挣扎。
夜沉寂如初。
第二日辰时。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脸上划过,带着温热的触感。
你皱了皱眉,睁开眼便看见一张带着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