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就在殿前不远处,没有在她视线中,却隔得很近。
他低语:“幸好留了一个密道退身,不然被他擒住我,简直不堪设想。”
一女子回应道:“让左都尉受惊了。”
“现下怎么办?被他直捣黄龙,还有五个机关都废了。”
“燕无恤狡诈如此,难怪怎样都奈何他不得。”
听声音是偃师师。
男子道:“倘若苏缨尚在,还可拿捏,你倒好,直接把人弄丢了。此事若太傅知晓,你这辈子也别想救你师父了。”
偃师师声音颤抖:“左都尉,太傅答应我,今日之后便放了我师父的,怎可食言而肥?”
左怀元冷笑:“你放走了苏缨,此局功败垂成,还现在还想救你师父?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又响起了偃师师的声音,低低的:“左都尉,若我说我有办法,能要了燕无恤的性命。你能答应我让太傅放了我师父么?”
左怀元顿了一顿,应道:“那是自然。只要他死,一切好说。”
偃师师深吸了一口气,悄声吩咐旁人,取出了最后一个傀儡。
苏缨心中涌上了浓重的不安,暂挪开眼,深吸一口气,翻过手掌,猛击天顶,瓦当碎落,大殿微微颤动了一瞬。
望在青阳子眼里,只见这娇俏少女,从洞中过来一路都温文尔雅,即便是散万箭伤人,都像散绣花针一样的,精巧有余,凌厉不足。
然而,此时却不知看着了什么,像一只暴怒的小兽一样,接连不断的朝房顶推掌。
很快,她就面上生红,额间起汗,而那房顶却像是封死一样,比山壁还要牢固两分。
青阳子忍不住出声:“小丫头,你作甚?”
苏缨却理也不理他,蕴力于掌、臂,面门、几乎是用撞的,一下、一下,重重撞向大殿的天顶。
……
苏缨第一次见到偃师师的时候,她黑衣凤眼,眼丝妖娆,旁边站着一个燕无恤的傀儡。
那是她入白玉京的第一日,便被偃师师的姿态和行为所激怒,无意中触动了湛卢剑意,令它似冲破围坝的汹涌洪水,掀翻了抚仙楼。
此时,再度见到偃师师,她却是抱着自己的傀儡,一步一步朝燕无恤走近。
苏缨被困殿中,猛烈的击打,撞击着比抚仙楼坚固许多的大殿天顶。
却不知这一次,湛卢剑意能否冲破殿堂?
左怀元站在牌楼后的大殿底下,感到整个大殿在微微震动。
他回头看去,殿宇威严,虽有明烛高照,仍有一大半掩藏在深不可窥的黑暗之中。
此殿早已完工入宝,怎还会动?
左怀元心里掠过淡淡的疑问,却并未深究,他即便是疯了,也不会想是苏缨这样一个看来娇弱无比的少女在摇振大殿。
顶多以为是那边的打斗让地面震颤。
他将目光锁定到偃师师的背影上。
偃师师抱着苏缨的最后一个傀儡,慢慢走到了大殿前的玉桥边,在距燕无恤十几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脆生生,唤他的名字:“燕无恤,你看这是谁?”
刀光剑影纷杂,燕无恤余光一掠,见她双臂之间抱着一个女子,昏迷不醒,面色微白,乌发垂曳,是苏缨。
或是,她的傀儡。
燕无恤眼瞳肉眼可见的微微一缩,盯住了偃师师。
关心则乱,他动作稍微的凝滞,陌刀回防,脚步后退了半步,索性点足疾掠,想要朝偃师师欺身而近。
左怀元在后配合,此刻立时下令放箭。
一波箭雨来的及时,又将燕无恤逼退了些许。
偃师师轻盈的掠上玉桥,桥下,是地底深渊,不知从那里盘旋而来的气流阴风,吹得她和苏缨的袍袖迎风鼓舞。
此刻,刀枪箭矢,竟停了。
然而四下也无人敢动,因她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燕无恤捏着刀的手,紧了又紧,关节泛出紧张的青白色。
足下如凝鸾胶,一身的气力,尽泄于指间。
他在偃师师苍白僵死的面上看到了死志,握的刀身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她就这般抱着苏缨跳下去。
风极大,偃师师方才在密道之前与他短暂交手,虽因人多掩护,得以脱身,然而她身已负伤,发髻散乱,乌发垂落,紧紧贴在苍白的面庞上。
她睁大眼睛,目中有闪烁泪光,遥遥望着燕无恤。
“燕大侠,我并不恨你。”她身子微微颤抖着,臂膀就悬在深渊顶上,“苏缨”朱红色的衣摆,轻轻飘摇。
她语带哽咽,幽幽道:“我爹虽被你杀了,他是作茧自缚,我知道怪不得你。”
燕无恤脑中弦已紧紧绷作了一条,此刻已毫无静心思索的余地,满脑满眼皆是悬在深渊一头,苏缨垂落的发丝和被风吹得打晃的苍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