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就这畜生,”一听到武藤提起了那头牛,男主人立马开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啐了一口,抱怨道:“这几年收成非常不好。这畜生,每天还只知道吃,不知道好好干活。现在我们去县城了,也肯定不会再下地了。这丧门星的腌臜东西,趁没懒死,赶紧甩手卖几个钱儿。不然啊,我们就该没活头了。”
四百块钱。王良明扶着脑袋,头疼地瞪着不远处,那头正期待地望向自己和武藤的牛。他寻思着,这农户也是够可以,乍一看上去木楞,归根到底,还是一肚子的生意经,挺会‘趁火打劫’。
这种年头,连动物都学精了,懂得要及时把握住机会。王良明不免感叹。
并且,令王良明惊讶的是,那牛居然不再伤心落泪了,倒是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乍一望上去,不如说,是在
不出王良明所料,农户见到了钱,原本暗淡浑浊的眸子,顷刻间光彩四溢。他急忙上前,想赶快把钱收进自己口袋里。
于是,飞行员轻轻拍了他肩头一下,笑了笑后,走到了牛的跟前,弯下腰身,直视着牛的眼睛。还挺神奇,那牛也抬起了头,和武藤对视起来。
听农户跟那儿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家的牛多么能干,王良明不由有点鄙夷。毕竟,就在刚才没多久,这‘能干的好帮手’可还是‘只吃不干的畜生’。
他见武藤又伸出手,在牛的脑袋和身子上胡咯()了好几下,像是在安抚它‘受伤的内心’。那牛真的很精通如何博取同情,不失时地,用脑袋不停地蹭着飞行员的手掌。以至于到了后来,索性将头顶到了飞行员的胸前。]
王良明已然彻底无语。
哎。自己也只能默默地替这头可怜的牛祈祷了。
“有,有,”农户连连答应道,嘴都恨不得快咧到了天上。他回答说:“锄头,犁,还有镰刀什么的。好像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水稻种子。五百五十,一并给你们好了。”
武藤点点头,便指了指一边那头身上已出现了几条浅浅鞭痕的耕牛,继续问他:“哦,那这干嘛这牛,呃,是不跟着走了啊?”
这让王良明心里面很是难受。他本想开口劝劝那个男主人。可转念一想后,农户先前的恶声恶语和凶神毕露,让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点畏惧。
“先生是打算要这牛?”农户一听这话,便迅速来了兴致。当他意识到来这里的这两个人,穿着打扮十分得体,不像是一般的底层民众后,连回答他们问题的语气,也愈加恭谦了几分:“可以啊。我跟您说,这牛别看现在瘦不拉几没力气,喂上几顿,这劲儿可不是一般的足”
他心想,为了把牛尽快卖出去,这农户的吃相可谓是难看,连这么明显的前后矛盾都顾不得了。
恍惚间,王良明好像看到,耕牛默默地听着主人数落它,眼眶里水汪汪的。紧跟着,就有两行泪水,滑过了它那瘦到棱角分明的凹凸颧骨,滴落到了地上。
不过他明白,这种年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人人都在拼命挣扎着试图生存。耍这么一点小小的滑头,又怎么犯得着去认真和苛责呢?
“等一下。”武藤笑了笑,微微侧过了身,将钱先背到了身后。接着,他对有些不解的农户补充道:“你这里耕作的工具还在不在?或者,还有什么关于种植的书或者说明?也一并给我拿来吧。”
武藤笑着抚摸了会儿它的脊背,转过身,问那男主人道:“这牛你打算多少钱卖?”
日本兵当然是肯定注意到了这一点。男人瞥了眼农户,不打算深入追究这个,而是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讲:“我呢,在别处有个朋友。他们家现在正好缺头牛,能犁地的那种。所以过来看看。这不,正好碰见你了嘛。你看情况,出一个合适的价钱吧。”
男人将提着的酒递给了王良明,理了下自己衣服后,便将空出来的手按到了农户的肩膀上。]
他在想,哪里有这样的?蹬鼻子上脸漫天胡乱砍价,全然不顾商品的实际价值该是多少。先前对这家人还抱有的一丝丝同情和理解,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被消磨得无影无踪。以至于,他都快要动了去向镇长举报的心思。
王良明懊恼地暗自抱怨自己太过胆小。日本兵只看了他一眼,便大致明白了他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日本兵一反往常,居然没再讨价还价,痛快地从钱夹子里掏了四张崭新的钞票儿。
“这鬼天气不下雨,还能犁”农户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后,却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赶忙收住嘴。然后,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倍加殷勤的面孔,热情地讲道:“好哇好哇。那四百块钱,这牛,还有车,让给你们,咋样?”
从他微蜷着的指关节,王良明便可以看出,飞行
这些话,和方才他们一家人之间聊的情况,都基本相符。
频频示好。
他有点儿担心,生怕武藤别成了个傻大个儿,会真被这个‘奸商’牵着鼻子走。不过还好,武藤并没有掉进这个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