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
那撑台的木桩不知受了多少风霜,已经摇摇欲坠、陈旧不堪了。台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留了一块烫金的大匾。
上面意气风发地写了四个大字:
只关风月——
想来应该是个民国时兴起而今废落的老戏台。
陈树停下了脚步,出神地望着那落满了灰、已经辨不出颜色的轻纱围幔。
新亭谢旧花,珠钗堕宝华。
当年沸反盈天的鱼龙夜,总归是要被雨打风吹消磨尽了。
陈树唏嘘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薄林,他还真想走进去细细地观赏一番。
南市的桥尤其多,有些地方每隔几十步就有一座,而且每座桥还各有各的名字。
那桥上的名匾全是古体字,有些早已被雨水模糊销蚀了。陈树琢磨了半天,也分不清到底哪座才是“仙枝桥”,便只好一路走一路看,哪里有拍戏的迹象。
又走了一段,只见路旁的石柱上拴了根细细的红绳,简单地把桥围了起来。表示着禁止无关人员进入。
陈树的心忽然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薄林极少接古装角色。除了前些年较为出名的、以外、便只有早年的冷门电影了。
兴许薄林的粉丝们都比较喜欢他的现代装束,一致认为只有西装才能将薄林的帅气“展露到极致”。
但陈树却觉得穿上古装的薄林更加有吸引力。
那乌黑的鬓配上秋水一样的瞳,像是小时候手绘画本中的瓷器美人,俊朗得不像此世中人。
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发现前面那座桥似乎因为拍戏而被暂时封锁了。陈树只好上了离它最近的那座桥,趴在栏杆上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一眼便望见了薄林。
大热天里,那人穿了一身宽厚的玉白长衫,手上握着把道具折扇,闭着眼给自己扇风。他侧着身子斜倚在栏上,长长的袖袍流水一般地垂了下来,仿佛酩酊大醉误入凡尘的仙者一般,令人不敢亵渎。
陈树的眼镜度数配得不太准,为了将薄林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些,还特意将整副眼镜反了过来,滑稽地挂在鼻梁上。
那人应该看不到吧……
他犹豫地想。
不过一刻,桥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甚至有人专门租了乌篷船停在桥洞里,隔着警戒线张望。
陈树差点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妈给挤下去了,但他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露出了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痴态。
真奇怪。
他默默地想。
这么好看的人,我为什么没有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便喜欢上他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往桥上挤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因为推搡而开始吵闹了起来。拍摄组只好专门派了人过来管理秩序,赶走了一部分后来涌上来的人。
陈树身旁的一个女孩恰巧是薄林的狂热粉丝,眼看着那工作人员要将她拉走,便不甘地挣扎嘶吼着:“你别动我!我很早就在桥上了!”
见工作人员依然不撒手,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失控的尖叫:
“薄林!!!薄林!!!看看我——”
“薄林!!!我好喜欢你!!!”
声音之洪亮,连对面桥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旁边的陈树被她吓了一跳,背脊冷汗直流,差点连眼镜都扶不住了。
不会吧——
他低着头,额上已经冒了几滴热汗,手指也紧张得蜷在一起,握得栏杆“喀嚓”作响。
这次来这里本就是偷偷瞒着薄林,本以为能随便当个路人暗中围观一下,不料人还没细看,就要被当场抓现行了!
过了好半天,陈树才鼓起勇气抬了头。
没事的,桥上这么多人,就算看过来也不会认出他的。
结果好巧不巧,他一抬头就对上了薄林惊异的眼神。
陈老师?
他看见那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咒语。
“陈老师?”
两人站在两座桥上,隔着一条河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离奇。
身旁围观的人们一见那神仙一样的人看了过来,顿时起了一阵欢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只见对面的导演朝薄林走了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薄林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便转身走到了桥头。
临走前,他复杂地看了陈树一眼。
彼时的陈树还属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并未了解薄林眼底的深意。
不过从茫然到彻然,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工作人员示意围观群众安静下来,导演举了个板子,示意这幕戏可以开始拍了。
只见薄林饰演的那位白衣人牵了匹马,缓缓地走到了桥中央。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了他雪浪一般的云纹衣摆。
他好似突然望见了什么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