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尔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晴空万里,悬崖千丈。
他站在悬崖边,孤身一人,朝下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去。
穿过丛林,他在林外看到了几只满身血迹,却还顽强地向着这边一点点爬过来的小动物。
脚步停顿住,希利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抱起了那几只难得脆弱的小动物。
他想着:算了吧,就到此为止了,我受够了。
消瘦的青年把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们抱在怀里,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然而走到半山时,有一阵骚动从前方传出,他看到赫洛亚满身血迹地从灌木丛后冲出来,看到他后瞪大了眼睛,然后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快点!我挡住他们!”
“赫洛亚先生?”
他怔忡了一瞬,却被赫洛亚重重地推开,一道光刃刺进了他刚才站着的地面,有更多人从山下蜂拥而至,他听见那些人口中喊着:“杀了他,杀了那个罪人!!把他献祭给神明!”
“跑,不要磨蹭!”赫洛亚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剑,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活下去,代替蕾尔黛拉大人活下去!”
希利尔张了张嘴,低下头看了一眼五只气息微弱的小动物,最终还是听从了赫洛亚的要求,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为蕾尔黛拉战斗到生命的终点,这是赫洛亚的夙愿,他没有资格去干预。
他在山间拼命地奔逃,最终绕回了刚才的悬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却发现怀中的小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冰冷而毫无生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身后教团的追兵也再次迫近了,为首那人腰间的长剑上沾满血迹,手中还提着两个头颅,是蕾尔黛拉和赫洛亚。
希利尔站在原地,眼前看到了很多场景的闪回。
他看见教团的人到底还是找到了蕾尔黛拉的藏身地,割下了她的头颅;他看见赫洛亚为了掩盖他的行踪而四处吸引教廷的注意力,一手创立的佣兵团死伤殆尽,最后连自己也死于审判骑士团团长的剑下;他看见自己灵魂中属于弗里德曼的神格彻底碎裂,自己曾经亲手在教堂挂上的属于弗里德曼的神牌被摘下扔进火堆……
他还看见切斯特他们挡在自己身前,与不断逼近的英灵厮杀至满身鲜血,他们本已强大得足以站在整个大陆顶端,但面对数量这么多的英灵,每一个都曾是天使族的最强者,依然只能以生命为代价来殊死一搏。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的一句“挡住他们”,如此残酷而明显的利用,却能让他们为此付出性命。
似乎从始至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他而死去,他踩在蕾尔黛拉和弗里德曼的性命上苟活下来,又算计利用着五个异族去追寻那荒诞的想望,恶事做尽,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人,最终却一无所获。
“……够了……”他听见自己终于崩溃地呢喃出声,面上不复坚定与冷漠,软弱地蹲下身捂住双耳,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不再听见那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够了,别再管我了,离开这里,你们马上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死去了,什么都没有剩下,什么都没有得到,他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童话故事中的主角能凭着一腔热血完成一切,然而现实中却不存在不伤害任何人就能达成目的的完美路径,成大事者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气、不畏任何痛苦的意志,还有无所不用其极的狠心。
可他本就不够勇敢,不够坚韧,也不够狠心,就算逼着自己去成为那样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最后也还是一事无成。
他和六年前相比好像毫无长进,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为自己而丧命,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因为神毁了他的一切而选择复仇,不想再看见身边的人那样莫名地死去,然而这一次却是他自己又毁掉了一切,似乎他与那个主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希利尔跪在悬崖边,怀中抱着冰冷僵硬的小动物尸体,一直以来所有强撑的虚伪狡诈与从容不迫终于被打碎,他低着头,眼泪不住地从眼眶落下,软弱无助地哭泣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妈妈、姐姐、弗里德曼、赫洛亚、艾纳、鸦、萨勒尔、切斯特、银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从来不是我自己?
“不要死,不要再离开我,求求你们……”
……
“希、希利尔?”
看着在昏睡中突然开始做噩梦、蜷缩成一团哭得可怜的人类,包了一身纱布的五个小动物全都吓得麻了爪,顶着一脑袋问号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怎么了怎么了,本来舒舒服服地抱着希利尔睡觉的,突然这是怎么了,那个不靠谱的神不是说只是疲劳过度吗??
正当五个在外威风凛凛的异族一头懵的时候,一灰一红两个脑袋从卧室门口探出,两张风格不同的漂亮面容上都露出了无语的神情。
俄弥尔翻了个白眼:“做噩梦就把他叫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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