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怔,也不理会韩窈,转头大步往温室殿去了。韩窈急急的叫着“陛下”追过去,南轩却已越走越远。
一日夜间,苏清雪忽然清醒过来,他不知怎么梦到了一年前回到长安的当夜,同南轩在一处的情形,初从那香软旖旎的梦境中回来,看着眼前这陌生破败的房室,一时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良久才想起一年来的种种事端,不由低低的惨笑了一声。
便在此时,忽听院门被人推开了,便有四五人匆匆进来。苏清雪懒得理会,闭了眼想装作不知,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伏了身子剧咳,只觉喉头丝丝发甜,看地上已多了点点暗血。苏清雪心中一片冰凉,忽又想起不过是前些日子被打的瘀血,也并不如何欢喜。想要重新躺下装睡时,已来不及了。
来人是五名内侍,当先一人手中捧了一卷圣旨,大声道:“陛下有旨,云阳侯跪接!”苏清雪头也不抬的仍是坐在那处,只是微微挪动着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那内侍怔了一怔,他适才便听到苏清雪在房中咳得厉害,又见他病得几乎不成模样,想了一想,便不再计较,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云阳侯苏清雪身为戴罪,囚系幽地,非但不思悔改,竟至当面忤君,罪本不赦,朕体念旧情,不忍诛戮,乃流徙岭南。云阳侯望旨谢恩!”那内侍读完了,便将那道圣旨卷起来捧着,等苏清雪来接,但瞧他脸上淡淡的神色,一时不由得怀疑他听到自己宣读的旨意没有。
那内侍正犹豫间,便见苏清雪抬手将那圣旨接过了,他刚松了口气,却见苏清雪慢慢将那黄绫子展开,一点点的将嘴角的血拭净了,随手便丢到一旁去。那传旨的内侍已是吓得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挥手命人将苏清雪带走。上前的两名内侍对苏清雪居然颇为客气,行走之间,扶持倒多过拖拽。
那几名内侍带了苏清雪正要出院门时,忽有一名宫女捧了一只盖碗进来,身后跟了两名精壮内侍。那宫女见院中另有他人,不由愣了一愣,随即脆声道:“陛下知道侯爷身子不适,特命人做了一碗甜汤,苏侯爷请用。”一边将瓷盖揭了,碗中冒出甜腻腻的香气来。
苏清雪冷眼看着,心知自己若不肯喝,那两名内侍便要动手强灌。当下淡淡的道:“苏清雪愧不敢领赐。你是披香殿的宫人罢,拿回去请韩美人留着补养身子便是。”那宫女挑了挑眉毛,道:“陛下的赏赐,你敢不领?!”回头使了个眼色,一名内侍拿起那甜汤来,便要举步上前。苏清雪微咬了咬牙,他身子虽虚弱些,却也未将这三人看在眼里。
那传旨内侍忽开口道:“慢着,杂家便是刚从温室殿里传旨过来,如何不知陛下赐食之事?”那宫女不慌不忙的笑道:“事有早晚,婢子还是瞧着公公奉旨出去的呢。公公不知婢子也奉了差事,那也不奇。”那传旨内侍道:“陛下命杂家好好的将人带去,杂家也不敢出半点差错。你既说是奉旨来的,杂家正要去带他去复命,你一同过去便是。”
那宫女仍是笑道:“那也好。”回身时偏无巧不巧的撞翻了那内侍手上的汤碗,笑道:“嗳哟,这可怎么好,婢子费了半日心思才做出这样的好汤来。公公见谅,婢子可得再做一碗去。”那传旨内侍知她定是韩窈派来的,倒也不敢如何得罪,任她溜了。苏清雪道了一句“多谢”。那传旨内侍笑嘻嘻的道:“杂家不过是奉旨行事,苏侯爷何必客气。”说着便去前头领路,却并不带苏清雪往温室殿,远远的向金马门去了。
那几人带着苏清雪出了宫去,又穿了几道庄严森冷的门户,将苏清雪领进一间房屋在便去了,临去时随手将房门带上。苏清雪随意打量,见门窗都用毡毯严实的遮掩着,屋角处暖暖的置了一只火盆。苏清雪拉过一张椅子,在那火盆前坐下了,将双手罩在火盆上取暖,一边思量心事。
他同南轩相识十余年,用情又深,如何不知道南轩的心思。南轩对苏清雪有情,却与常人的倾心爱恋不同,不肯忘记君臣之分,因此半是疑心他与谢百同有不明不白的来往,半是要磨他的性子,将苏清雪囚进了冷宫。不想苏清雪偷偷到石渠阁去,正被韩窈撞见,南轩自不愿见他被韩窈害死,又不肯低头赦他出来,只得将他远远的送到岭南去。
苏清雪正望着那火焰出神,思量如何从岭南逃回竞州,自此隐姓埋名过寻常日子,忽听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苏清雪眼角瞥见一双官靴踏了进来,也懒得理会。那人走近几步,叫道:“侯爷!”苏清雪听这声音甚是熟悉,抬头去看,见来的竟是刘齐,满脸的亦悲亦喜,手中尚提着一只包裹。
苏清雪微微一笑,道:“刘大人别来可好?”刘齐勉强镇定了一下,道:“是……下官,下官……我好得很。”又将手中包裹交到苏清雪手里,道:“刚入冬时,碧衣便给侯爷缝制了这身冬衣,只是找了许多门路也没能送进宫里去……”苏清雪低头看了看那厚实的蓝布印花包裹,微微苦笑道:“你的俸禄能有多少,何苦白白填进那无底洞里。”又道:“碧衣和儿都好么?”
刘齐点头道:“他们都好,只是思念侯爷得很,儿哭闹过许多次。几月前我给儿请了一位先生,他也肯用功写字。”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