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传旨的使者。”
又继续道:“这马是良驹,却非极品,想来是剑南驿站的马。然而剑南距此地并非千里迢迢,马匹却有疲色,定是足下催马太急。马都累成了这样,足下又焉能不累?”
说罢,微微一笑:“所以这水,还是我自己挑吧。”
使者被楼辕说的一愣一愣,牵着马便跟随楼辕走向竹屋。直走到门前,见楼辕将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啊,武安君!圣上叫小人前来,是要给武安君带份点心来的!”
“点心?”
楼辕一愣,这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使者却已经折身从马上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只竹篮,再打开,里面是精致的一方漆器食盒。使者高高捧起食盒,弯腰敬给楼辕:
“禀武安君,这是圣上命小人从京城带来的冰皮玉兔肉松糕。”
楼辕微微怔愣,许久,行了个武将之礼:“楼暮皓谢圣上恩典。”
接过了点心盒子,触手冰凉。楼辕一言不发,先将盒子放到了竹屋里唯一的桌子上,而后才回身看使者:
“使者快马加鞭……就是为了给暮皓送来这一盒点心?”
使者点点头,楼辕的神情里虽不见激动,眼里却有一层水光。跟着微微低头,佯做咳嗽了两声,侧身让进使者:“使者快快请进。”
说罢,又倒了杯茶递给使者。使者实在也是累极渴极,忙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牛饮之下,自然喝不出好喝在哪里。楼辕只又给他添了一杯,他忙摆摆手:
“怎敢劳武安君……”
“无妨。”楼辕只笑,“我是主,你是客,自该我招待你的。”
使者心下感念楼辕没有架子,自然是欣喜十分。又慢慢品了一口那茶水。入口是极为苦涩,然而咽下之后,回味却甘甜无双。使者只道楼辕是出世的妙人,所饮之茶不同凡响,却不知这本来就是寻常的小叶苦丁茶,宫里的贡品茶品还瞧不上它的。
当下略略歇息了片刻,使者便道:
“前些日子,新进宫的丽贵人命御膳房做了盘冰皮月饼,圣上陪着她的时候便想起来,说是武安君最爱吃冰皮的点心,便令御膳房做了这么一份,又差遣小人为武安君送来。”
楼辕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入手便知丝丝凉意。眸光微动,使者便继续道:
“因为汴京离南诏实在太远,所以圣上又请玄命司的白青骢白玄使,画了一道冰符在盒子里。小人不知这冰符能用多久,怕是点心坏了,误了圣上一番心意,故而只好星夜兼程又是快马加急了。”
楼辕抿着唇,许久,才低低声音开口,音调里有些波动,却是感慨:
“他竟还记得我爱吃冰皮点心……”
看得出来,他很激动,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带着感慨的喜色。使者知道的,当年武安君辞官,其实是和圣上闹得很僵。使者见此,便也趁机美言了几句:
“圣上始终是挂念着武安君的。圣上虽不说,小人却常见圣上对楼尚书说起武安君来。”
楼尚书,自然就是他大哥楼轩。
“每逢中秋重阳,圣上一家团聚的时候,都会多问楼尚书一句,今年武安君是否仍未归家。”
楼辕微微垂眸,自打他到了苗地以来,确实是一次都没有回过京城。他甚至忘了自己离京之前,是不是曾经立誓此生再不踏足京城了。
应该是没有吧。
他忽然想,也是时候,回去看看霍湘震的坟冢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四年前?还是三年前?
对了对了,玉婧和他的孩子也该三四岁了。那孩子却是下生就没见过生身父亲,这点和他一样。
也许……他真的该回去一趟了。
自霍湘震离世之后,他便觉得自己是断了和尘世的一切联系。可现在细细想来,却正是因为还舍不得这些亲朋家人,虽然活得出世超尘了,一颗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他们的。
送走了使者,楼辕一人坐在竹屋里,盯着那盒点心愣愣出神。丝丝的凉气依然还在,白青骢毕竟是神兽,绘制的冰符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失效的。
白青骢……也不知他和行云怎么样了,京城习惯吗?他做的鲥鱼鲜美十分,可惜自己已经茹素多年了。
盯着那盒点心,楼辕竟然光是出神想心思,就想了半晌。
千里之外,陆秦汴京。
陆六孤在书房里批着奏章,眼见天色渐渐昏暗,眼睛有些花了,便微微闭目。身旁宫女见了,便极为机灵地掌上了灯。
陆六孤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在眼前奏折批罢,终于是可以歇口气了。微微歇了片刻,又叫来了身旁的内务总管。
“给武安君的点心,此时也该送到了吧?”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总管赶忙回应:“圣上,南诏距离京城远隔千里,该是没这么快的。”
“没这么快吗?……”陆六孤喃喃两声,“我却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