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先坐,今儿实在太晚,有什么事也只能等明天再定夺了。”
胤祺笔下不停,抬手接了张廷玉递来的折子搁在一边,写完了一张纸便递给一旁的贪狼:“把这个给隆科多送过去,叫他用他的办法把这上头的话传遍京城——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要多少钱问我拿,明儿晚上之前我要能在顺天府门口听见这个说法。”
“是。”贪狼神色隐隐诡异了一瞬,却还是应了一声便快步出了门。胤祺拿起张廷玉递过来的折子看了看,又捡起桌上的铅笔在纸上算了几笔,才略略松了口气道:“还好,势头总算是缓下来了,看来总算是差不多涨到头了……”
“阿哥,这数目比昨日还要多些,怎么就缓下来了?”
张廷玉微蹙了眉,将那折子拿回来仔细看了看,又屈指仔细算了几次总计的数目,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胤祺神色微滞,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给自家师兄普及正态分布钟型曲线的知识,只是倒了杯凉茶递给他,浅笑着温声道:“师兄放心,只要涨得越来越少了,早晚就会落回去的。”
“本以为借着我这条腿没跟去秋狝,寻思着还能在京里头躲个懒呢,谁知道留下的才是累死累活卖命的。”
门口传来已隐隐有些沙哑的嗓音,施世纶一瘸一拐地打外头快步走了进来,面色虽难掩疲惫,一双眼睛却仍是精光内敛,显然没被这么点儿的难关就给绊住。胤祺抬了头淡淡一笑,倒了杯茶递给他,又推过去一碟没动过的点心:“施大人在下头跑了一天了,先坐下歇会儿,有什么事儿咱们吃过饭再说。”
“多谢。”
施世纶笑着道了一句谢,接过那一杯茶一饮而尽,又拣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囫囵着咽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拖过把椅子放松地坐了下去:“五爷,如今京城流言纷纷,有的说这一次是有人在幕后故意为祸,也有的说什么太子失德以至天降责罚,这事咱们决不可置之不理……”
“我已叫隆科多去安排了,传言这东西是扑不灭的,咱们只能用更邪乎的话把原本的给盖过去。”
胤祺胸有成竹地淡声应了一句,一旁的张廷玉却是终于再忍不住好奇,探了身子费力地研究着下头那张纸上洇下来的墨迹:“阿哥到底叫隆科多传什么话儿下去?我见着苏大人刚才出去的神情都不大对了……”
“我叫他说这一回是邪魔入侵,故而瘴气四溢,沾染上的人就会得病。施大人带人泼的那些个灭蚊虫的药水其实都是符水,明儿就会有高僧驱邪除魔……”
胤祺坦然开口,眨了眨眼睛望向面前神色诡异的两个人,理直气壮地摊手道:“我讲故事就是这么个水平,信不信的我就不管了,反正添油加醋是隆科多的事儿——走吧,咱吃了晚饭再理一理今儿一天的事情,然后就早点儿各回各家歇着去,明儿还有的忙呢。”
两人点点头各自应了,胤祺也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却忘了贪狼不在边儿上,才站到一半手上便没了力气,晃了晃就又脱力地坐倒了回去。胸口莫名的发闷发紧,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身上冷汗便一层叠一层地冒了出来。
“阿哥!”
张廷玉离得近,被他唬了一跳,急唤了一声便要过去搀扶。胤祺却只是垂了眸无奈一笑,摆摆手低声道:“没事儿,就是坐得久了有些晕……”
“五爷明儿歇一歇,别这么点灯熬油的跟着我们拼了。”施不全快步走了过去,拉过他的腕子凝神诊了片刻,面色便忽而严肃了下来,“这么着不是个办法,如今这脉象已显出乏毫过甚,若是再熬下去,少不得是要损伤根本的。”
“如今这情形,哪里就能容得我撂开手不管……”
胤祺微阖了双目慢慢攒着力气,抬手揉了揉额角,极轻地叹了一声:“何况——这儿就咱们几个人,说句心里话……施大人,师兄,你们真觉着那些个‘流言’,就只是些个毫无根据的瞎话么?”
他的声音极低微,听在两人耳中却仿佛炸雷轰响,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了变。张廷玉蹙紧了眉正要开口,施世纶却已向前了一步,横了横心压低声音道:“五爷所言不假,张大人不在下头,感触或许不深——若是平白起来的疫病,再怎么都得有个时间先后的差别,不该是在京城的东、西、南、北四个角同时起病。况且这内城人流最多,蚊蝇也要比城郊那空旷的地方多些,却反倒是患病最少的,简直就像是……”
施世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张廷玉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握成拳,呼吸也渐渐粗重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施为的一般……
“罢了,此事暂且不理……有人捣鬼也好,平白降下来的天灾也罢,总归都得是一个法子处置。秋后算账那是秋后的事儿,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得尽快把眼下的情形稳定下来。”
胤祺轻叹了一声,不由分说的把这个实在太过敏感的话题画上了个句号。这不是现在能去追究的事,眼下的人心已经够乱的了,他之所以刻意叫隆科多放出那些一听就知道是胡扯的谣言,正是为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