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的另一边。容鹤钻进被子,谢林大型猫科动物似的靠上来,一根小手指都没碰到,被容鹤推到一旁。
“不是说陪你躺一会儿吗?”容鹤重读了“陪你”两个字,“我可没说让你靠着我。”
谢林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回枕头上,无限靠近容鹤,却始终在彼此之间保留一厘米的距离——而且只要少于一厘米,容鹤就会把他给推出去。
然而仅是这样谢林已然够满足了。他嗅着容鹤身上的味道,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人在自己身边,彼此不吵不闹,不再算计,也没有强迫与被强迫,午后三时的日光这样好,暖洋洋照得人想睡觉,谢林突然发现,这样的相处的确比以前更好。
“容先生的企业已经还给他了?”谢林问。
谢林说的是容鹤的堂哥。容鹤处理了容氏的危机后,一直在想办法帮堂哥赎回自己的企业。上个月,他以容氏的名义提出对瀚海货运的收购案,本以为谢林会借此为难一番,提几个条件,要几分好处,却不想收购案提出才三天,谢氏无条件通过。
容鹤双腿在被子里交叠,浅笑:“还了。上礼拜堂哥来见过我,当面跟我道谢。听他说,你要把今后五年谢氏旗下的仓储生意都给他做?”
谢林点点头。
“瀚海的规模太小,谢氏每年的仓储生意太大,堂哥接不了。”容鹤道,“你想补偿他,以后别找他麻烦就是了。”
“不会了。”谢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时也是气昏头了。”
容鹤转头望着他,像是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太新鲜了,得亲自瞧着才能相信。谢林一阵无语,叹道:“我又不是不可救药,犯了错也会反省的好吗?”
容鹤冷笑一声,意思是-“哦。”
谢林无奈极了,然而都是自己作的,能怨谁?他又咳了几声,容鹤给他递水,他摆摆手没要,把枕头推高了一点,忽然问:“你在巴西那三年过得好吗?”
“还好。”容鹤仰头望着天花板,说到巴西,他不自觉带了微笑,“虽然条件艰苦了点,可是很自由,也很轻松。我住在贫民窟里,那里头都是小偷强盗瘾君子,欺软怕硬,一开始想对我动手来着,被我收拾了几回就老实了。没人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他们,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里没什么压力。就是总为钱发愁,二姐和堂哥本来想给我钱来着,可无论哪种方式,资金的去向都有迹可循,我想逃得彻底点,所以没接受。”
“你想到过我吗?”谢林刻意不去回忆那段时间的痛彻心扉,却很执着这一个答案,“哪怕就一次。”
容鹤转过头,望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笑了。
“想到过很多次。”谢林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容鹤继续道,“你给我的烙印太深了,刚离开的时候我不太习惯,有时候走着走着路都会想到你。那时候身体也不好,伤口总是疼,喝不惯水吃不惯东西,胃也疼,一疼又会想到你……”
“你真的恨我,是吗?”谢林问。
“如果你指的是当众强暴我羞辱我,我不恨。是我自己起了贪心,成王败寇,我赢得起也输得起。”容鹤道,“可是后来的种种……我恨你。”
在痛苦中反复挣扎,绝望寻死的滋味还铭刻在心,容鹤没那么容易忘记。他猜测以后自己至多与谢林做一对熟人,连朋友都不算,在他生病时来看一眼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谢林用百般示好换来的,否则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他的心思没有挑明,谢林却料想得到。已经不能奢求再多了,再多也要不到,可他心有戚戚。
他们倚在床上,胡乱聊些旧事,谢林不知不觉睡去,睡梦中忘了分寸,头挨到容鹤身上。容鹤伸手要推,瞧他病成厉害,大约许多天也难得一个安稳觉,没忍心。他从地上捞过自己的电脑包,取出里面的电脑,开始办公。
原本的计划是探过病人回公司加班的,这会儿去不成了,工作却不能落下。窗外渐渐落日西斜,暮色降临,管家推门来问晚餐,容鹤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安排。谢林睡得酣了,腿伸过来,胳膊也伸过来,那条手臂正好搭在容鹤腰间,盖住了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叫容鹤换什么姿势都没法再工作下去。
容鹤气得高高扬起手,想狠狠打他两下,手半天没落下来,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手机调至静音,来电只有震动。容鹤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看到是熟悉的来电,拿起来就选了接听。电话接通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
手机是谢林的。
“所以你最近一次射精已经不再喊他的名字了?”
结束了最后一次心理咨询,许博士从沙发上起身,用遥控器拉开自动窗帘。过午的阳光直射进来,坐在窗前的容鹤点了点头。
“好现象,证明我们的心理咨询是有效果的。”许博士笑着走到办公桌前,一边与容鹤说话,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长发从肩膀滑落,她轻轻别到耳后,“什么时候的事?”
容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上次射精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