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满目的玉簪花,仿佛一瞬间便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依旧是玉簪花盛开的时节,年少轻狂的少女独自站在花树下,弹射枝杈上歇脚的鸟雀,迎面却被树藤绊倒,玉簪花飘至她的发髻间、绸带上……
傅望之又想起了身在纪国的荏苒光阴——
朝瑰回眸,情不自禁地转身走来。
“扶良哥哥,还记得曾经与我说过的话么?”
隔着咫尺之遥,朝瑰淡雅宫妆,仿佛将以往的骄横跋扈都悉数敛进久为人妇的眉目中,铅华褪尽,只剩下雅致美好。
傅望之一怔。
“无论何时何地,我身在何处,必待朝瑰如初,绝无半分欺瞒与疏离。”
悠然走近的女子抬起眼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吐若幽兰。
不错,那时,胸中一泓鸿鹄之志的少年的确如此许诺,但如今,人已沦亡。
他始终对她怀有戒备,不可推心置腹。而同出纪国的两人,仍不忘旧情,扶持关照,情分可嘉。
“扶良哥哥,我待你如斯,你却能如此狠心瞒我?”
朝瑰垂眸,似悲似恸地笑了,笑得很苦。
傅望之哽着嗓音,那些当年的少年意趣,浸透岁月蒙尘,在这国与国之间,偌大深宫内,被涤荡得面目全非,就像是陈年碧玺里蕴含着或浓或淡的哀愁。
朝瑰最终还是知晓了祁辛的身份,通过深宫死士、他国细作。
“朝瑰……”
傅望之伸出手,想求她留得情面放过如今昏迷日久的祁辛。他清楚地知道,柔利与周饶亦敌亦友,稍有不慎便趁机让彼此得了机会趁虚而入。
傅望之除了与朝瑰坦言此事的前因后果,别无他法。
他在这恍若纪国暮春之景的琼邬苑缓缓开言,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挑明了两国联手的利弊。
而今的两人,却像聚首谈判的两国来使。
傅望之恭谨地朝她揖手,一盏茶罢,朝瑰还是应下了他的请求,只是,她不承诺出面助祁辛肃清内闱、当朝复位,她只是告知了他有关祁辛的下落,尔后,平安地护送他们出湘川城。
不过,这也算是朝瑰作为一国之母,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单单凭借着她与他的交情和乱世顺时而动的权谋。
傅望之再度谢过,跟随内侍监避开耳目离开的时候,朝瑰的眼眸里闪烁着幽芒,眼底的笑却陡然变得荒寂和凉薄。
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旁人只道她如何尊贵,手里掌握着只属于王宫的特权,可以翻云覆雨、无视贵贱,以显示做一国之母的平易宽厚。然,她更想逾越身份,跟随扶良哥哥而去,纵使隐居山林,粗茶淡饭亦无悔无怨。
傅望之远眺着身后的朱红高墙,看上去一派奢华绮丽,其实谁人能知其间潜藏的步步陷阱、处处杀机。
双脚踏入深宫的暗道,不再逗留——
傅望之心念着祁辛的藏身之所,一路往前,直至刺眼的光束扑面而来。
微微敛起双眸,傅望之抬手遮挡,身前,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粗布衣衫,正靠着门槛恣意朗笑,漆色瞳仁,恍若蕴含一抹即将召回盎然春意的明媚。
“望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祁辛……”
☆、湘川再聚
面前的男子就站在深宫暗道的尽头,正是大病初愈的祁辛。
傅望之快步走近左右瞧了瞧他,祁辛只是魅惑一笑,漆黑眼眸,此刻犹如正待捕捉猎物的野兽,凝视着梦中心念之人,眼底猎食的光芒又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柔意。
傅望之关切的拍了拍祁辛的肩,“你没事便好。只是这柔利气候不佳,你大病初愈,不该擅自走动。”
不知何时,在傅望之的眼里,眼前之人不再是周饶高高在上的国君,更像交情匪浅的知己好友,久而久之,也少了一份拘谨和寒暄,反而多了几分恣意和真挚。
傅望之略带责备的关怀令祁辛心头涌起难得的暖意,来柔利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囚于烈王府的荒废柴房里,深陷梦魇,魇住他的,除了难以拂去的王位之争还有对他忽冷忽热的傅望之。
梦魇中的傅望之,清冷的月光顺着紫玉冠映射下来,泛起一层蒙蒙的银白光芒,此刻只披着一件宋白单衣,衣襟半敞,露出的肌肤绘下诱人曲线,几缕墨发滑落在胸前,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祁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定定地,仿佛眷恋着朱墙琉璃瓦月檐下,那张温如匪玉、俊美魄人的侧脸。
祁辛握住他的手,略微蹙眉,颇显无辜和委屈,“我还不是日日盼着望之能来寻我。一听闻望之的消息,我就情不自禁地过来了。望之可忍心斥责我这个昏迷数日,还遭人欺虐的可怜人?”
手腕上的宽厚手掌略带粗糙的薄茧,不似舞文弄墨之人这般细腻白皙,却偏偏拂在他的心上,轻轻痒痒地描摹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陌生情愫,怪异且撩人。
傅望之轻缓地抽出左手,似乎并没有易卅摩挲手背时的那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