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就是这个。
——那要看你能否答应我的条件了。
“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够为你做什么?”
——有时候比黑暗生物更可怕的是人类的野心。
离开威格尔森大街39号的一瞬间,安蒂亚戈·维恩就知道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在从小就接受这方面专业训练的自己看来,他们弄出的动静不亚于平地惊雷。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他双手插进口袋里,快步走过荒凉的街道,在经过街道转角时,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看了下。
是三个黑衣男人。他想起吸血鬼片刻前跟他说的东西,嘴角上扬,停在一个复杂而轻蔑的笑容上。
察觉到他们靠近的一瞬间,他手指用力地扣住口袋里手枪的扳机,又缓缓放松。
如果袭击他的是潜伏在黑暗里的那些怪物,他有一万种方法对付它们,但很可惜,袭击他的是人类,最脆弱又最强大的人类。
猎魔人不得伤害人类,这是写进他们血肉骨骼的戒律。
他们的力量始于人类,也终于人类,所以总有憎恨他们这种人的黑暗生物想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将他们连根铲除。
面对这样的危机,不同的家族有着不同的应对方法:像拉文纳·希克斯他们家就是分出一部分人来单独处理那些堕落的人类。
至于他们家,则是艰难地在夹缝中寻求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们用钝器敲击他的后脑迫使他陷入昏迷,在意识堕入黑暗前,冰冷的毛巾按上口鼻,他嗅到了乙醚那股特殊的甜味。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样煞费苦心,因为我根本不能触碰你们一根手指头。
怀着这样讽刺的念头,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落到了这群人手里。
等到他勉强恢复意识,他的头痛得像随时都要裂开。
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他开始打量四周摆设——他的手脚被用最复杂精巧的方式困在椅子的靠背和脚上,连稍微活动一下都成问题。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墙壁上挂着像是刑具的东西,空气混浊腐朽,隐约能嗅到血的腥气。他尝试性动了动手指,针刺一般的麻痹感涌上来,却怎么都碰不到绳结,只能无力地放弃,等待那个把他抓来此处的罪魁祸首什么时候想起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兴许是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一个衣着古朴严谨的老年妇女端着托盘推开了暗室房门。
虽然很淡,但是他能够嗅到女人身上有吸血鬼留下的气味。
女人有一张五官平平无奇却刻满了生活风霜的脸,她解开了他的口枷,然后用考究的目光盯着他看。
“保持沉默。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这是命令。”她的声音粗粝难听,“否则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安蒂亚戈的余光瞥见她藏在袖口的银光,沉默地点点头。
见安蒂亚戈听懂了她的话,她这才揭开盘子,将碗里的糊状物一勺勺塞进他的嘴里——她的动作十分粗暴而机械,就像是在强行填饲料,根本不考虑对方吞咽的速度,每隔几秒钟就准时塞下一勺。
在这种对待下,安蒂亚戈都来不及咀嚼,就这样囫囵吞下嘴里的东西。好不容易等到碗里东西见了底,她便收拾好餐具,再度给他戴上口枷,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就是这样,到时间就会由这个女人来送饭,什么也不说,别的什么也不做,他为了保持状态也就安心接受对方带来的食物。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小便。
女人不可能给他松绑,于是他只能忍耐着羞耻和厌恶,在对方的监视下用容器解决。
他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有多久,换句话说,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对时间流逝的感应变得极其迟钝。
在逼人发疯的黑暗和沉默里,他只能靠想马蒙·克罗夫特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来维持神智清醒。
他还不知道那个失去一切的男人怎么样了。在他们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他不自觉听他说了许多话——大多数都是有关他下落不明的妻子和已经死去的孩子的。
“我曾经认为我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他的思绪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
不是那个女人。他受过专业训练,能够听出这脚步声属于一个男人。男人在门外徘徊,显然内心对于他的存在极其矛盾。
男人,他鼻尖耸动,神情里透着讥讽。
等到外头的男人犹豫得差不多,终于愿意进来面对他时,安蒂亚戈对上一张他不止一次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面孔。
来的人是镇长佩格·瓦奥莱特。
佩格绕着他走了几圈,谨慎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最终在安蒂亚戈失去耐心前一瞬,他伸出手替他摘掉了口枷,恢复了他的语言能力。
“你看起有很多东西要问我。”
安蒂亚戈活动了一下下巴,最后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尖锐的问题,“是你把我抓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