恹的,便道:“你睡一会儿吧,待会儿还要坐车。”
太真摇头,示意睡不着。
云生道:“没事儿,睡一会儿,我在这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你。”
太真便枕着胳膊伏在桌子上,听着云生在旁边极轻微的呼吸声,心里渐渐静下来。也许是累极了的缘故,竟真的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悚然惊醒,一睁眼,便看到云生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打盹。他也警觉,忽地清醒了,问:“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时间差不多,他便送她到车站,在站外叮嘱道:“路上小心点。”想了想,又说:“别再哭了。”
太真点头。
她背着包往站里走,忽听他在后面叫她:“太真!”她扭过头,云生又叮嘱道:“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她点头,又挥挥手。
直到坐上火车才想起来,这么久,她竟然一直没说谢谢。。
生死两心悲
过两天,云生接到太真电话。
她在那边,静静地说:“老师,我到了。”云生问:“在家吗?”她嗯了一声,答:“在奶奶家。”中间有片刻的沉默,云生轻声问:“你奶奶,怎么样了?”那边极力压抑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过世了。”
气流从听筒传过来,轻微的咝咝声。那种悲伤到极致只能平静的感觉,忽地又兜上来。几年前的医院,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他也是那样平静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处处都是白色,如沉深海一样的静,什么都看得到,唯独没有声音。直到看见白床单下母亲的脸,还是那么不真实。总怀疑是在梦中,却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
面对这样的怆痛,所有安慰的话都觉得苍白。云生温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太真道:“十天后,头七要替父母跪灵。”
他说:“好,回来给我打电话。”
太真回来并没有立刻找他,大约停了两三天,才给他打电话。声音依旧静,说要见他。他想着她眼下怕吵,又不熟悉市区的路,便定在办公室等她。
那一天她穿一件款式简单的连身长裙,通身极淡的灰,只在左腰畔用同色毛边衣料堆了疏疏几朵蔷薇,头发长了点,细碎地垂在耳下。看见他,她笑了笑,却掩饰不住哀戚的神色。云生放心了点,知道难过还是好的,哪怕痛苦到撕心裂肺,都好过上一次见她,那种空茫的表情。
“老师。”她同他招呼,递过来一个信封,歉意地笑:“上一次走得急,忘了把买票的钱给您。”
云生知道她耿介,也不推辞,问:“我请你喝茶去,好不好?”
她笑笑,道:“人少一点的地方吧。”
云生带着她出去。是悲伤耗人的缘故吧,他想,这丫头原先何等的锋芒,眼下却这样乖觉温顺。
街上太阳很大,女孩子都撑着伞,独她空着手,浑然不觉烈日当头。他一边看着车,一边叮咛,这边紫外线强,女孩子容易晒伤,以后出来要带伞。她嗯了一声,又道:“我怕累赘。”
好在茶馆不远。他们选了个僻静的位置,临着窗,可以看到外头的河,流水滔滔,长风浩荡,叫人有一种今夕何夕的恍惚。
云生替她斟了茶,问:“暑假打算做什么?”
她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
他又问:“你一个人在那边?”
她点头。云生叹了口气,虽然她打起精神来应付,但他看得出,她是连话都懒得说。
“你现在一个人呆着不好。”他说:“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找点事情来做,一个人闲在那里,容易胡思乱想,走不出去。”
太真道:“也没有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云生缓缓道:“其实许先生是我第二个导师,我原来的导师,在我研一第一学期就去世了,当时对我打击很大。”太真看着他,他转着手里的杯子,嘴角含着一丝笑,道:“过了两个月,我母亲又过世,她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去世后,我把自己关了三个月,不见人,也不说话,什么都不想做,就想睡觉——睡着了,所有的事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平静里有一种深邈的痛。
“我知道那样不行,逃避不是办法,很多事都要去面对,可是当时,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是学历史的,一直以为历史包罗万象,生老病死这种平常事,早就该看穿,可是最后发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没那么容易承受,就只好睡,睡着了就忘了。”
太真低下头,问:“后来呢?”
云生笑笑,道:“后来许先生看不下去了,扔给我一本英文原著,让我翻译,一个月后直接给出版社交稿。”
太真道:“你翻得下去?”
“翻不下去也要翻。”云生朗笑:“那是一个教育部社科基金立项项目,许先生狠了心,别的人一概不准碰,全部交给我,我做不完这个项目就泡汤了。”
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