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落尽叶子的枝头。星子稀,空阔夜幕一衬,越发觉得那月亮瘦而且薄,摇摇欲坠的样子。整个校园都睡了,寂静无涯,那一点清光,只有他们两个人见到。
犹如人生一场,怎么努力怎么奋发,也不过一点萤光,再不为自己喜欢的人所知,真是寂寞荒凉。
杨素低下头笑。
小金拍拍他,说,算了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他沉吟一下,低声说,吴为家里的确比我家困难,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让?
小金道,凭什么让他?四千块钱呢。想拿就拼实力,你又不输他——知道家里不好,想拿奖学金,为什么不玩儿命学?
杨素笑,我赢他,靠的是加分。
小金哧道,加分是白加的?他有本事也可以加呀,有大学生英语竞赛,这个竞赛那个竞赛,都是学习型的,国家奖加1分,省级还加0.6呢,他学习牛叉,干吗不去参加?还有运动会,谁也没绑了谁的腿。最烦那几个孙子,自己没本事,就会唧唧歪歪捣鼓事儿,丫们还有脸叫男人,真服了。
杨素笑着喝酒。小金推他,不对,这事儿你不像心里没谱儿,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老师找你谈话了?
杨素摇摇头,道,不是老师,是别的人。
小金登时来了精神,问,女的?谁?你小子有情况也不吱一声。
杨素含着一口酒,微笑。小金瞅着他,在旁边唱,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你——那发春的脸……到底忍俊不禁,杨素把那口酒咽了,说,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再说,我在宿舍也说过,就那,就我问过她名字那个,何太真,我们电台的。
小金一口酒呛到,咳了好几声,才笑道,哎呀,姓何的胖子,小尼姑,你的贵妃妹妹——
杨素踹他,滚,杨贵妃是道姑,没文化就别乱显摆。
小金继续笑,换东北腔说,哎呀妈呀,不容易呀,你都知道杨贵妃是道姑了——几垒了?带回来给哥们儿看看呗。
杨素道,怕不行,前几天刚说两句话就被我气到了,今天好容易有笑脸儿,又被这件事搅得——
他把跟太真的对话大概说了下,道,她可能还在心里鄙视我呢。
小金道,算了,这样的女孩子呢,估计家里条件不错,从家宠到学校,不知道世道艰险啊,又是个女的,单纯就单纯点儿罢,也不错。迟早她会回过神儿——你不是说她生你气吗?小姑娘能跟你生气,一般都是没把你当外人看,恭喜啊,成了请我喝酒。
杨素笑着,忽然想起来太真回敬他的话,便把那天的事也说了一遍,问小金,尸居余气杨公幕,什么意思啊?跟我名字什么关系?
小金早就笑倒在他身上,道,你这个文盲……隋炀帝他老叔也叫杨素,打仗挺厉害,哈哈,不过不是好兆头啊,这家伙的一个女人跟他门客跑了……你家贵妃妹妹够毒啊,这么咒你。
说着把脸凑过去,问,喂,你这贵妃妹妹,真的打算追啊?
杨素笑了笑,仰头把酒喝完,拍拍小金,起身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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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虐杨桑,哈哈
我意绵如雨
一进十一月就开始下雨。
虽然不大,却是从早下到晚。电台办公室的沙发就在窗下,坐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雨打在玻璃上,密密的的水印,汇成一颗一颗的小水珠,顺着玻璃淌下来。天色晖暗,连羽毛球场的路灯都只是一点一点昏黄的光。一排光秃秃的白杨树伫立在雨雾里,沉默到地老天荒。
何太真在录一首英文诗,跟着低回的背景音乐,叹息一般念,love is so short,forgetting is so long。她附近是一盏台灯,橘黄的光照着两个女生的脸,脸上淡淡的惆怅,像一幅年代久远的画。房间外的冷衬着,越发觉得里面这一点温暖并不真实,仿佛一错手就会失去。
杨素含笑看着。
两周前电台调整了技术部的值班方式,改成节目责任制,他负责太真她们这档英语节目,还有周二和周四下午的音乐节目。每周一与周三晚上,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过来,看着他们录制。
这一次录得很顺,八点多就已经完成。才关掉设备,何太真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起主持的女孩子递过来一张纸巾,太真不好意思地笑道,这边的天……外面还真冷,一不小心就着凉了。
那女孩子也是大二的,笑着说,今年还算好,去年这个时候都开始下雪了,你们宿舍暖气怎么样?
太真道,简直烫手,房子里热得穿毛衣都出汗,我们宿舍那两个,还各人买了一盆不知道茶花还是什么花来养,说到元旦差不多就开了——这哪像是冬天。
杨素在旁边问,你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