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顿,笑道:“朕算明白为何太傅非奏请朕要见先生一面,想必他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嫌朕烦着他了。”
本来薛元书对朝中多有干预,是从袁歆沛销声匿迹之后,要说他想告老还乡苻秋是不信的,薛元书一条命都卖给了先帝,至今已再无什么好怀疑的。他是一把割手的利剑,用得好却也是一条臂膀。
“朕这里有一盘残局,要请先生替朕看看,若能解得此局,朕便许先生正二品官职。”
那孟祁阳几乎立刻拒绝,连忙摆手,却无人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很快两个太监便将他抬到膝上,他的两条腿被人控制着盘起。
苻秋留意到,孟祁阳两手按在膝上,竭力放松,十指却忍不住扣起,粗糙的直接隐隐发白。那双手乍一看之下,并不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士,有力而表皮干燥粗糙。
直至苻秋看见他中指上一圈白色印痕。
皇帝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嘴角眼底都噙着笑,扯袖一手掠过棋盘,双目紧盯着孟祁阳:“先生请。”说着作势起身,“朕去更衣,一炷香的时间里,只要能解开此局,除了官职之外,朕另有重赏。”
孟祁阳只得拱手为礼,因被人盘起腿来的屈辱也淡了些一般。
皇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一脚踹在廊下一块无辜巨石上,朝靴里脚趾疼得蜷缩起来。
“薛太傅现在何处?”苻秋沉声向内侍问。
“已出宫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是个闷沉沉的夜,天空似压着千吨重铁。苻秋把龙袍领子扯开些,他一颗心蹦跳得厉害,喉咙里发干,招了个宫女过来吩咐:“送些玉泉酒过来。”
宫女应了是。
苻秋复又将刚要走开的宫女叫住,他目光游移,忽而望向暗蒙蒙的树梢,透过树梢,天宇重重,看不分明。
他心底有一头龙在缓慢抬头,胸口中一股难言燥热,促使他下了一个让宫女疑惑不已的命令:“那种酒有吗?”
“皇上指的是?”
“临幸后宫时赐给嫔妃的酒。”
宫女偷偷窥了眼皇帝的脸,只见他一本正经,神情肃穆,忙低头回:“有的。”
“嗯,和玉泉兑在一起,兑得浓一些。”苻秋看了她一眼。
直至皇帝离开,宫女都未敢多看他一眼,连心里头多嘀咕两句都不敢,毕竟最近十数年,皇帝再也不是那个小皇帝,他手里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命运。
苻秋步入暖阁暗室之中,脸贴在暗室墙上专门留出的一扇小窗,说是窗,不过是个很小的孔洞,只容得下一只眼睛。
兽头两面翘的青铜香鼎中一支线香,顶端缠绵蜿蜒出袅娜的香线。
孟祁阳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一枚白棋,正垂头冥思苦想。
到底是他,既然是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为什么又变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他鼻子是那样,毕竟即使戴着人皮面具,鼻子的形状却无法改变。
此刻孟祁阳已又落了三次子。
皇帝的脸色一忽儿红,一忽儿白,心脏已从刚发觉那人手指里的秘密时的麻痹感中恢复过来。
香烟散去,苻秋神色漠然,朝靴步入房内,已换过一身宝蓝色茧绸直裰,龙威退却,悠然闲适。
“听薛太傅说,孟先生棋艺精妙,不知是否解得此局?”
“如此可解。”孟祁阳依旧不抬头看他。
苻秋心底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目光正在孟祁阳的膝头盘桓,忽被他看了眼,心里大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坐在席上,探头去看。
此时宫女以一只漆盘托着两只不小的春瓶,各自身上青花散乱。
孟祁阳奇怪地看了苻秋一眼,这是自苻秋进入暖阁,他头一回认真地看他。
分明还是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睛,纵然躲藏在高明的易容之下,眉棱不似从前突出,眼珠颜色却不曾改变,看人时透着疏离。
“竟是这样……”借着看棋,苻秋向孟祁阳靠了靠,一手执起孟祁阳的手。
“……”孟祁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低下了眉睫。
“先生棋艺高妙,朕却不曾想到,这么一子身先士卒,解了围城之困。”苻秋有力的手指紧贴着孟祁阳的手指,借他的手拈起一子,落在另一角,低声道:“那么这样又如何?”
宫女放下春瓶,忙就出去了,出门时脸却通红。那样情状,倒像极了皇帝在调戏这新来的孟贤士。
先是捉着孟祁阳的手下了一盘棋,起初孟祁阳挣扎不已,又似乎不敢抗命。
苻秋睨着眼,一面凑在他耳边轻慢地说话,一面留神他反应,只见他是耳根通红,连白皙挺直的脖子都有些带了暧昧的绯色。颈窝里窝着一小洼汗,灯光将其照亮,在苻秋眼底晃来晃去。
“草民放肆了。”孟祁阳赢了,立刻从苻秋手底下挣脱。他压根没留意到,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苻秋拎起一只春瓶递给孟祁阳,笑道:“先生赢了,朕该敬先生的酒,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