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抽纸把脸擦干净了,停顿片刻,才颤抖着伸手,把周舶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
温暖的。
跳动着的脉搏也在无声宣告这个人是鲜活的。
周笙握着这只手,慢慢的,轻轻的,以极其卑微的姿态,吻了吻指尖。
然后伸舌,一点一点地舔舐,企图让这只手变得更加温暖。
周舶没动,只说:“小笙?”
“我不是教父。”他把手指含进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您才是教父,永远的教父——”
周舶说:“……小笙乖。”
周笙说:“我很乖。”他沿着指根吻向掌心,声音低低的,仿佛哀求,“我都这么乖了,您以后也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周舶说:“好。”
于是周笙继续吻了下去。
温柔,谨慎,又小心翼翼,只因这是他的教父,是主宰他一切的神。
他愿用尽终生来供养他。
第150章 番外2
宫里的桃花又开了。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时不时有风吹过,吹落少许桃瓣,停在窗棂上, 停在檐角下, 花雨簌簌,一时间也无人去管。
只偶有那么几片飘进殿中, 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清理出去,就听帝王道:“捡来给朕。”
宫人们这便将桃花悉数拾捡起来, 呈到了天元帝面前。
按照岁数来算, 并不如何年老, 但两鬓早已斑白的帝王垂眸看着这些桃花,须臾,说道:“扶朕出去。”
侍立在旁的师如几人立即道:“陛下, 您圣体抱恙,御医说……”
“朕要找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天元帝慢慢说道,“他以前送过朕一朵桃花,朕也想送他一朵。”
师如听着, 心下一颤,没再说话了。
于是病重的帝王被扶起来,加外衣加披风, 简直要密不透风了,才被扶到殿外,扶到桃树之前,摆了张软榻坐下。
坐好后, 他慢慢抬头,看着前方一树树的桃花。
正是三月,桃花开得极好,比二十三年前的那个春天,开得还要好。
他看了很久,方慢慢抬手,指着其中一棵桃树道:“这棵开得最好。挑最漂亮的几枝折下来。”
宫人们立即搭梯折花,果真是将开得最漂亮的几枝给尽数折了下来。
开得颇有些沉甸甸的桃枝被呈上,天元帝微眯着眼,一朵朵地挑了许久,才挑出最为饱满艳丽的一朵,让人取来一封信函,将其装了进去。
然后又让人取来笔墨,他在信笺上一笔一划地写,一字一行地数,写了足足九十九个“我想你”。
写完了,待得墨干,他将信笺折好装进信函,彻底封口后,郑重吩咐,等他死后,定要将这封信放在他枕边的那个匣子里,和他一起送入帝陵。
师如看着那和二十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信函,眼眶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忙低下头去,平声应是。
再过不久,桃花便谢了。
待得有桃树结出了小果子时,天元帝已是病得连人都看不清了。
但他还是睁眼看向窗外,努力去看那茫茫绿色中,又小又毛绒绒的果子。
他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看清那果子到底是什么样,才慢慢收回目光,对跪在床边的师如等诸位重臣道:“朕要走了。朕要去见他了。”
师如早已泪流满面,跪伏在地上起不来身。
天元帝继续说道:“朕等了二十三年,朕终于等到这一天,要去见他啦。”
他仿佛回到二十三年前,尚还是刚刚登基,意气风发的新帝,连语气都是欢快的:“他死在二十三年前的这天,朕也死在二十三年后的这天——你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抱着那只盛装着许多信函的匣子,慢慢闭上眼。
眼前是桃花灼灼,眼前是阳春白雪。
那从来都只出现在他的回忆中,出现在他的梦里的人,折着一枝桃花转身,然后朝他伸手,露出个浅浅的笑,是一如当初的、刻入骨血的悸动。
“我已等你许久了。”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敢动,只呐呐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那人笑着摇头,主动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桃花深处走。
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二十三载孤此生,生不同衾死同穴。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二十三载过去。
朝代还是那个朝代,江山也还是那个江山。
青山碧水,桃花人家。
漫山遍野种的全是桃树,于是风也就变成了桃花风,吹得刚来此地的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因是猝不及防,他打喷嚏的动作难免有些不雅。
当即拿袖子遮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