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它都要从大龄金猪变成老年残猪了,你于心何忍?……”
我语无伦次地哽咽抱怨着,都不清楚到底想说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触上我的脸颊,接住了一滴刚刚落下的眼泪。
我惊讶地缓缓抬头,梦幻般不可置信地对上了一双被窗外夕阳映得耀眼明亮的凤目,望着我,月亮溪般的清澈透明。
他将沾染了泪水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舔,似乎没有料到它的味道会是这般苦,涩得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有些不满。
我中了蛊术一般定定看着他,他亦看着我,孩童样纯真的双目里没有一丝情绪,像雨后的天空一澄如洗。
没有我所熟悉的傲气,没有我所熟悉的戏谑,亦没有我刚刚领悟的深情。
那是我全然陌生的眼神,初生婴儿一般干净而又懵懂。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略微挣扎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压在他的胸口,可能引起了他的不适。他将我推开,慢慢地坐起身来。
我抓住他的手,唤他:“狸猫!”
他看着我,毫无反应,有着天地间混沌初开的蒙昧天真。
“咚咚。”有人敲门,他的视线随着声音发生转移,表情亦未有任何变化,仿佛只剩下了人一出生便带来的本能反应。
我听见巧娜进门:“安薇,我领了族里的郎中来看……啊!他醒了?!”巧娜惊呼着奔了过来。望月族的语言我已能粗浅地听懂,只是,狸猫,他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懂。
郎中给他把脉,面色凝重,他说:“他已心智尽失。”
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或者,我根本就没有掌握好新学的这门语言,理解偏差了。于是,我问郎中:“他是不是还没有完全睡清醒?”
郎中摇摇头:“他已心智尽失。”
“心智尽失……”我失神地重复着郎中的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知你难过。但是,他也许是由于脑后被重击过,又或是受了什么惊吓,如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人也不认识。”郎中尽职地详尽阐述着。
“能医好吗?”我急切地抓住大夫的手腕,顾不得失礼。
他斟酌了一下:“这个我说不好,以前并未碰过此类病患,或许……”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委婉,“或许假以时日可以转好也未可知。”
我颓败地坐倒床边,巧娜似乎在我耳边着急地说了什么,但我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只听见郎中出门后隐约传来的轻微叹息。
别人可以痴,可以傻,可以狂。
独独他,不可以!
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一个偌大的繁花锦国香泽的一国之主!他的傲然浩气风骨天成,他的运筹帷幄只手之间。
俯瞰众生、睥睨天下才是那凤目该有的光泽!
而不是此刻一般平静如水浅淡无波。
我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狸猫!狸猫!……你还记不记得你叫‘肇黎茂’呢?……”
他望着我,无悲亦无喜。
我抱紧他,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拒绝相信。我看不见的,便不存在。
人生,就像一次游历。
一路上,拾起些什么,丢下些什么,剩下些什么。或许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我们会再次捡到曾经遗落下的也未可知。
我细细地给狸猫拭着脸,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他的眉毛依旧浓密似墨,他的眼睛依旧狭长雍容,他的鼻梁依旧俊挺如昔,他的身形依旧飘逸优雅……我们应该乐观一些,不是吗?至少他醒过来了,至少,除了心智,其他一切都还是和过去一样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而且,吃饭穿衣走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他一下便掌握了。
更重要的是,他远离了烦恼和忧愁,远离了是是非非的纷争世事。因为,我便是他所有忧伤纷争的源头,而他,已将我彻底地遗忘。
在那双清澈透明的眼底,再也找不见我曾经的深深投影。
我,很难过。
他弄丢了自己,而我弄丢了心……为什么要替我接下那一掌?因为我,竟将他从众生参拜的帝王贬谪为一个纯真懵懂的稚童,情何以堪。
指尖传来一丝疼痛。
回神一看,他竟将我的手指放入口中如猫儿一般轻轻啃噬着。我抽出手朝他笑着轻轻摆了摆:“手指是不可以吃的,知道吗?你是不是饿了呢?”
他自然是不会回答我的。我牵过他的手,带他去厨房。路过圆圆的回廊时,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柱子挨个触了个遍,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对于任何新鲜未曾见过的物事,总是要首先通过触觉才能确认其性质。
我将他按坐在长凳上,转头在橱柜里找了找,发现没有现成的食物,便从米缸里舀出一些玉米面打算做馒头给他吃。我舀来一瓢水坐在他身边开始和面。我的动作仿佛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挨着我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面粉由散状到糊状的每一个变化,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