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处安宁。往事伤他太深,他已经无法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安然处之了。
顾微言每日都会花三个时辰左右随张翰学习医术,回来后便到池边把手清洗干净,然后拣一块地方坐下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话也不说,看落花临水,看燕子低徊,侧脸有着清冷孤俏的线条,背影身姿犹如一只遗世独立的羽鹤。
顾微言专心致志地发呆,梓青则看着顾微言发呆,两人一时都不说话。
苍灰色的矫健身影逐渐走近,梓青回过神来,招呼:“洛师兄。”
顾微言未及回首,便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洛横舟将他拦腰抱起来,径自走到屋内,让他坐在凳子上,找来一块干布巾,为顾微言擦起脸来。
顾微言任由他忙活,忍不住问道:“今天为何早回?”
洛横舟将他脸擦干,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这才坐下,道:“今日向师父告了个假,为何早回,看来你是彻底忘了。”他看着顾微言惊疑不定的脸,笑道:“言儿,今天是你生辰啊。”
顾微言呆了一呆,看着洛横舟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匕首。刀鞘由鲨鱼皮制成,轻薄短小,握在手中几乎没有重量。
洛横舟挠挠头,将匕首递给顾微言:“我也不知送什么东西,这把匕首唤作‘美人眸’,是你娘当年所得的第一把武器,因缘巧合被我收留,便送于你罢。”
顾微言接过匕首,双手微一使力,“嗑碴”一声轻响,刀刃出鞘,似月华倾泻,流光浮动,如美人凝眸。
洛横舟道:“这匕首挂在身上作配饰,挺好看的,还可用来防身。”
顾微言面无表情,只轻轻地抚摸着匕首。
洛横舟局促起来,忍不住道:“不喜欢这个礼物?”
顾微言依旧面无表情:“喜欢。”说完,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来,将匕首放在袖中。
自从来了崖山,顾微言从来没有露出这么纯粹的笑来,这微笑,如同春夜最清浅的梦,带着让人恍惚和沉醉的秀色,竟让洛横舟看得呆了一呆。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庆贺生辰,对于命运多舛的顾微言来说,是多么温暖和珍贵。被人记挂、珍视的滋味,是春日融融的暖阳,是天边那一抹初绽的云霞,亦是划破冰冷黑暗的流光。
顾微言眼神微茫,然而手却紧紧抓住了那把匕首。
那一夜,洛横舟说:“言儿,从今以后,洛叔叔便是你的亲人。”
从此一言践之,不离不弃。
顾微言冷面冷心,却也只愿意相信一个人。
晚饭自然是长寿面,雪白的面条,热气腾腾的汤汁,面上窝着两只黄澄澄的荷包蛋。面条是梓青亲手做的,缠在竹筷间,长得似没有尽头,如绵绵不断的祝福。
张翰从袖中掏出一个事物,随意丢在顾微言面前,淡淡道:“既是生辰,为师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双手套收着吧。”
梓青笑道:“师父好大的手笔,这冰蚕寒丝套若算不上珍贵,世上恐怕没有更珍贵的礼物啦。”
这冰蚕寒丝织就的手套,是昔年谷之梵所用,隔绝冷热,百毒不侵,调医弄药极是方便。然而张翰便是轻描淡写,一丝儿不放在心上,冷面孔怪脾气下,对顾微言是全然的爱护。
梓青笑了,将一只古朴可爱的兔子木雕放到顾微言手中:“我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这木雕却是亲手所制,希望你会喜欢。”顾微言属兔,手中的兔子竖着长耳朵,瞧着绒球似的小尾巴,抱着一根大萝卜,憨态可掬,甚是可爱,上面刻着“贺言儿十二岁生辰。”
顾微言将这些东西放于枕边,临睡前摸了又摸,又将那把匕首抓在手中,缓缓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定风波(一)
天气已然入秋,却仍然燥热无比。
惠州城外的官道上,茶水铺子生意极好。往来的行脚商人,英雄侠客禁不住头顶白花花的烈阳,看到这么一个遮阳的去处,纷纷进来,叫上一壶凉茶,避一避这恼人的烈日。
人一多,话便多了起来。商人谈着生意经,江湖人论着江湖事,端的热闹无比。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铺子外。那赶车的青年眉目英挺,面容沉毅,利落地翻身下车,将马拴于一旁的树上,车上随后下来两人。
这三人一个手持长剑,举步卓然有度,一个背负重剑,身形矫健,最后一个却是病弱清瘦的书生模样,眼神如冰,眉间带煞。
这三人进了茶铺,点了一壶茶。手执长剑的青年扬声问道:“老丈,到潮州可有什么快捷的道路么?”声音如金石相击。
茶水铺的老板年逾六十,鹤发鸡皮,闻言热心回道:“少侠,从惠州到潮州需得绕道明州,少说也得走七八天。”
青年与那背负重剑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苦笑道:“我从前去潮州,取道括苍山,也不过三四天的光景,只是山路难走,言儿……”他目光转向一旁冷冰冰的书生,眼中隐约可见担心。然而被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