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抵不住这难得的舒适和汹汹袭来的困倦,缓缓沉入梦乡。
此时齐云内心却并不平静,顾微言毒发的频率比之六年前,高了不少,如今仅仅半个多月,便又让他经历了这心如刀绞的一刻。纵使他性格坚毅,悍不畏死,却偏偏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埋藏了恐惧的种子。
他不敢想将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顾微言汗湿的额发捋向耳后,久久凝视着顾微言的睡容,最后,只将唇轻轻印在他光洁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得(一)
沈若璎嘶声道:“你还是忘不了她。”她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想要透过那层皮囊,将男人看穿看透。她眼眶红肿,面容惨烈,隐隐显出一丝疯狂的意味。
酒醒后的不适让赵文涛皱紧浓眉,沈若璎的声音格外的刺耳,让他头隐隐作痛。此时他只希望能呆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的头脑好好清醒一番,便强忍不耐,冷淡道:“你先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若是以往,沈若璎定是乖乖地回避,可此时她却杵在原地,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她蓦地“咯咯”一笑,笑声中藏着数不尽的怨和恨。她跟了这个男人快要8年了,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全数为他遮掩起来,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端庄贤淑的深宅贵妇,甚至为他生儿育女。在此之前,她仍然天真地觉得时间能够磨平一切,总有一天能在这个男人心中留下一席之地。然而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错了,她错得离谱,也错得不甘。她终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人,赵文涛冷面冷心,自恃长情,然而却是真正的无情。一腔深情尽数空付流年,是多么的可悲可叹,可恨可恶。这极度的痛与恨中衍伸出荒唐与可笑,让沈若璎笑得越发大声。
赵文涛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已透出不悦,喝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沈若璎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字一句道:“你这个一家之主都不要脸了,我又何必在乎自己这张脸皮。”
赵文涛知她所指,平素刚硬果断的内心也难得充满郁气,不耐地斥道:“妇道人家,少搀和这事。”
沈若璎幽幽道:“依晴姐的儿子,怎么能与我无关呢!”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让赵文涛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
“陆依晴的滋味无缘尝到,好在留了这么一个儿子,不知这儿子的滋味如何?”沈若璎快意地问道。这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钢刀,直插赵文涛的心窝。“碦”地一声,那手中的茶碗便被捏成齑粉,他阴沉道:“闭嘴。”
沈若璎却觉得畅快无比,此刻她的内心燃烧着一把熊熊的火,这火烧得她五脏六腑痛苦不堪,她只想带着这把火将眼前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让所有人都在这把火中比她痛上百倍千倍。
“你有本事做出这丧尽天良的事,又何必怕别人戳你的痛处!太子的死,根本和顾则宵无关,要不是你嫁祸,顾家满门怎么会被抄斩?可笑你还想英雄救美,陆依晴到死都没正眼看你。她整颗心都放在顾则宵身上,就是自尽也要与他共赴黄泉。呵,那晚你抱着她的尸体,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赵文涛出手如电,一把攥住沈若璎的脖颈,截断了她尖刻无比的话语。沈若璎双颊涨得通红,舌头一点一点吐出来,可那双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雪亮而疯狂的眼光仍紧紧盯着赵文涛。
赵文涛手一甩,沈若璎不住呛咳,涕泪齐下。她伏在地上,像一朵荼蘼之后凋零的花,凄艳到了极点。
赵文涛坐回椅子上,啮咬着牙槽,眼中闪现出阴鸷的光。撕开伪装的温顺外表,亮出爪牙的沈若璎,句句如刀,字字见血,他确实忘了,当年的沈若璎是一朵带着刺的蔷薇,美艳中藏着毒。
当年他亲眼目睹依晴嫁给顾则宵,毁天灭地的嫉恨与痛苦将他淹没。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只觉得生无可恋,直想醉死了事。糊里糊涂间,与沈若璎成就了好事。沈若璎美得张扬,如怒放的蔷薇,陆依晴却是那月色下清恬的白兰,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是以他明知沈若璎对自己有心,却仍不以为意。他原本就是一个冷硬如铁的人,认定了一个人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如今看着心爱的女人嫁作人妇,着实颓废了许久。沈若璎便在那段时间内陪伴在他身边,并奉上了全部的温柔。不久之后,他便娶沈若璎为妻。
他娶妻的那一天,顾则宵携妻而来,为他这个“好兄弟”送来祝福。是的,他们曾经是很好的兄弟,年少时时常相约而游。
孟春三月上祀节,那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泗水边的柳条才刚抽出嫩芽,奔腾的泗水带着未消融的冰块一径地流着。他这位仁厚的义弟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义无反顾地跳入寒冷的水流中,结果人没救成,却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赵文涛正欲施展轻功将他这义弟捞上来,却晚了一步。一道淡黄色的影子轻飘飘地落向水面,像一阵最和煦的春风,也像一场最朦胧的细雨,占据了赵文涛的视野。这惊鸿一瞥的身影只在水面上踩出一圈温柔的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