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的人一样冷冷清清,脸上神色很是平静。不是从容不迫的静,是万籁俱寂的静。他的脊背仍是直挺,仿佛这世间一切都无法将他压弯,又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去他仅剩的坚持。
“如果他真的……”阮灵奚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以把话说下去,“你怎么打算?”
秋月白沉默良久,将手轻落在腹上,道:“还能怎样?送他走,然后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阮灵奚喉中泛苦,狠了狠心道:“我去拿药,日落之前,若是能醒来就无大碍了,若是醒不来……”他不在多言,转身离去。
屋里重归安静,连呼吸都几不可闻。秋月白绷紧的脊背忽然垮了下来,他弯下腰去,将额头重重抵在凌霄胸膛。
“我骗你的。”秋月白轻声自语,细不可闻:“你别走,我撑不下去的。”
听着凌霄微弱的心跳声,强压在心底的情绪就这样轻易地决了堤。“我后悔了。”秋月白低声道:“倘若知道是今日这样,当初我就不要放你走了,我们就在山里过一辈子也好。”相依为命的那些年,竟是难得的平静,野鸡野鸭大白鹅,后院子里的菜还挂着露水,房顶上的阿花不知道有没有跑远。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准时被饭菜的香气勾醒。他总想着,他的徒弟什么都好,什么都会。怎么就被他捡到了,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不能仗着我疼你就这么任性”秋月白拉过凌霄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腹上,“两个孩子我怎么养的过来,你要我把孩子托付给绵绵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霄儿……”腹中孩子似是感受到他心境不稳,略有几分躁动,秋月白皱紧眉头,将凌霄的掌心贴在胎动剧烈的地方,愿他能一并感受到在这世间他们还有这样一份血缘的牵绊。
阮灵奚回来的时候看见秋月白仍坐在床边额头倚在床栏上,五指与凌霄的手相扣拥在腹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阿昕……”阮灵奚端了碗药,递给秋月白:“先给他喝了。”
秋月白小心地接过药碗,药匙凑在唇边吹散余热,然后喂进凌霄口中。褐色的汤药沿着凌霄泛白的唇角流下,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吞咽的意识。
阮灵奚拧眉道:“喝不下去了?现在做丸药来不及了。”
秋月白将药匙放下,端起碗灌了一口。他俯下身去,一手捏住凌霄下巴一手托住他脊背,对着唇哺了过去。渡完一口后,秋月白的手顺着凌霄脊背抚了抚,捏住下巴的手改放在头顶轻轻揉了揉,似在温柔哄他喝药。
阮灵奚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他喂完了一碗药,恍然回过神来,才想到感慨挚友果真是交了心出去了。倘若再说秋月白待凌霄只有师徒之谊,便是打死他都不信。
日升中天,然后西下,留了一片如血残阳。桌上饭菜凉透却无人动,秋月白侧耳听着凌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似乎就能够从里面是寻到几分安心。阮灵奚靠在窗边,看见夕阳落在秋月白侧脸上,像是刻意涂抹上的艳丽胭脂,色由浓转淡,一寸寸褪去,最后留下一片灰暗。
天将黑了,阮灵奚起身关上了窗子。从窗边到床边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叫他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他不知该如何安慰秋月白。就在他要伸出手按在秋月白肩头时,秋月白猛地抬起头险些撞倒他。
“霄儿!”秋月白一把拽住阮灵奚,道:“他动了!”
阮灵奚愣了一瞬,从一旁药包中抽出银针,骂道:“我操了,这小子!真他娘的能沉住气!”
秋月白提着一口气,看着阮灵奚落了七针,接着往凌霄胸口重重一拍,扶他起身。凌霄双眼紧阖,顺着口气俯身吐出污血。秋月白指尖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拧成一股,冷汗直流。
许久,阮灵奚狠狠喘了两口气,扶着凌霄躺下,道:“放心吧,这回死不了了。”
秋月白等到了这句话,一颗心像是被拔到了山巅上又被狠狠丢了下去滚了个七零八落。他抬手抵住额角,忍着巨大的眩晕感,许久才喃喃道:“霄儿,你怕不是想要了你师父的命。”
“别介。”阮灵奚边起针边道:“都好好活着,算我谢谢你们两口子了。”
夜里秋月白又给凌霄喂过两次药,四更天时已脱离险境,唇上的乌青淡去,面色渐而恢复了几分。天亮时凌霄才算是恢复了意识,窗外落了临冬第一场初雪。
屋子里烧着炭盆,干燥温热中透着浓郁的药香,凌霄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花白,许久才瞧清东西。他稍稍侧头,看见师父就在身旁。秋月白一只手搭在床边,额头抵在手背上阖眸休息,眉间满是倦意,另一只手则是与他相握拢在腹前。
阮灵奚从一旁走来臂弯里搭着一件袍子正要给秋月白披上,正对上凌霄一双眼。他先是一愣,随即长长松了口气朝凌霄抛了个风流又揶揄的眼神。
凌霄眼睁睁看着阮灵奚把衣服给师父披在身上,然后一手揽住其肩头,一手抄过腿弯,还顺势给自己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把手松开。凌霄低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听话的抽出手来,看着阮灵奚把师父抱到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