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演奏厅内,激昂的钢琴曲经由演奏家的双手流淌而出。
这是一首情绪过于激烈的曲子,愤慨,激越,满是悲痛。
“肖邦的c小调革命练习曲,创作于1831年,那一年华沙革命失败了。”
仲江介绍着。
一直驻足在二楼围栏前的女人转过脸,在看清身后说话的人是仲家时,她皱起了眉。
仲江和她问好,“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林乐不冷不热道:“一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受邀来参加募捐。”仲江看向楼下弹奏钢琴的演奏者,那是个右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年轻人,演奏钢琴的技艺并不算多成熟,唯有情感胜过在场所有人。
这是一场由国际慈善组织gphf(全球视角人道主义基金会)牵头组织,为了给战区平民尤其是妇女儿童筹集捐款与物资的慈善晚会,林乐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也是这场活动的策划者之一。
她大二去了国外念书,转读新闻专业,实习时进了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全球新闻媒体,并在毕业后顺利入职,成为一名普通的初级记者,负责处理突发新闻和编译外电等一系列内容。
这是一个走在各类国际新闻第一线的工作,林乐在这个职位上待了一年,因表现优异被调任至分社工作,而后那年她在战区的同事负伤,被迫返回国内修养,杂志社需要一名新的战地记者,林乐义无反顾地报了名,想要去往前线。
在经历了严格的培训后,林乐被派往战区。
那是一个地狱。
一个远比在同事传回的照片视频文字描绘的还要残酷无数倍的地狱,它摧毁了一切秩序,让整个世界变得血腥残酷。
战地记者的工作让林乐脱胎换骨,她原以为自己会一直困于过去,没想到现在再见故人,到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愤怒与畏怯。
“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没怎么回国。”仲江看向林乐,她比上高中时成熟了太多,黑而密的长发扎成髻挽在脑后,穿着黑色的女士西装礼服,袖子挽起,小臂的线条结实流畅。
林乐向来讨厌自己这位老同学,任性骄纵,以自我为中心,毫不在乎别人的感情与尊严,可恨至极。
“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仲江说着。
“托你的福。”林乐眉头皱起,显然不想再搭理仲江,她果断讲:“我先走了。”
仲江喊住她,“等等。”
林乐步子没停,现在的她不再顾忌旁人的家世地位,这里是她的主场。
“我是sheliak。”
林乐的脚步停了,她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双眼睁圆。
sheliak是gphf基金会最重要的赞助人之一,在三年前开始对gphf基金会提供大量医疗资源及金钱赞助。不过林乐和gphf所有组织人员一样,从未见过sheliak本人,只见过对方派来的秘书和签着“sheliak”字迹的拨款单。
她嘴唇微动,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我想和我的……先生,邀请你吃一顿晚饭。嗯,他就是另一个sheliak。”
林乐彻底失语,她知道sheliak是两个人,因为每次来的汇款单上的签名字迹不一样,基金会曾就这个问题问过sheliak的秘书,对方坦然讲自己有两个老板,但汇款单谁签都一样,两个人共用一个代号。
一时不知道该震惊是仲江这种人居然转头做了慈善,还是她真的结婚了,林乐缓了许久才回过神,她看着仲江说:“年前回国参加校庆,听别人说你结婚了我还没信,没想到是真的。”
仲江的表情有细微的不自在,她避开了林乐的视线,眼睛垂下,“是你认识的人。”
林乐近乎脱口而出,“贺觉珩?”
下一秒,她肯定了自己的回答,笃定说:“只有他了,我想不到你会心甘情愿跟其他的人结婚。”
仲江沉默下来,半晌后她淡淡讲:“或许吧。”
林乐理了一下头发。
如果说见到仲江让她的心情下降十个点的话,那见到贺觉珩她的心情会下降一百个点。
那是林乐时至今日想起来都会觉得憎怨的噩梦,事情发生时她早已经从赫德毕业,为了照顾母亲,留在了本地念大学,读工科。
这座城市拥有全国数一数二的院校,留下来读书也不会遗憾。
贺觉珩同样留在了国内,和林乐选了同一所大学的金融学院,理由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说他是因为林乐留下来的。
林乐并不相信这句话,一是她跟贺觉珩的关系远没有到和彼此聊前程未来的地步,二是这所学校的金融学院确实是全国顶尖,在世界也名列前茅,留下来读书不算吃亏。
贺觉珩留在国内,仲江自然也留了下来。林乐在得知他们和自己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后,一度想过改志愿,但如果她想要不留遗憾地留在本市,就只能报考这所学校。
这导致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