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先锋军截击,狼牙军主将被撤,换上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将领,稳扎稳打地围攻,并掐断了几条物资运输路线,打得很是凶狠果决,却又半点破绽也无。
许亦涵和魏昂杳无信息,纪筠连变得愈加沉默寡言,他总是亲自出战,身先士卒,无数次冲杀在密密麻麻的敌军中,杀出血路。没人比他更想赢,却也似乎没人比他更想死。
纪筠连一贯乐观开朗的精神确实压抑不少,他也是真的想过,或许战死沙场是他最好的归宿。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不敢让自己放松片刻,连一个瞬间都不敢去想那两人,呼吸凝滞带来的窒息感,令他几乎难以忍受。
他做了什么?亲手把他们送到最危险的地方,又放弃了拯救他们的机会?最令他心如刀割的是,他导演的那一战赢了。有某个时刻,他甚至希望一切都是梦,其实他输了,错了,的确应当放弃洛阳回去找他们。可现实真实到残酷,他冷血无情的选择得到了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满意的结果,那也就证明无论再来多少次,他都应当、也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身为军人,身为天策,纪筠连不知道当真是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还是从穿上军装的那一瞬起,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选择了。
红缨银盔在战场中心闪耀着寒光,那英武的身姿纵马于敌群中疾突,长枪挑落敌兵,接连三记穿云后龙牙打上,马蹄高抬踩踏得对方毫无还击之力,当场便在僵硬得不能动弹的间隙里,被一枪封喉。
六个弓箭手躲在简陋的箭楼上瞄准了同一目标,数支暗箭齐发,纪筠连使出战八方,灵活地两个转身,将所有箭矢打落,迅疾得看不清具体动作,就见接连六道闪耀的金光发散开去,他反手挂好弓,紧盯着他的人才发觉六支乘龙箭同时射出,方向无一相同,带着穿透一切的强大震慑力,直指自己眉心而来!
“噗噗……”
六个弓箭手只有两个反应稍快躲闪开来,其余四人皆是瞪大了双眼,瞳孔里还残留着金光的残影,呼吸却已断了。
这就是战场,你死我活,只在瞬息之间。
纪筠连麻木地杀着,热血溅在脸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像是只知道杀人的傀儡,一套又一套早已烙刻在本能里的招式流水般使出,已经渗入骨髓的直觉和经验,帮他应对突如其来的明枪暗箭。
杀、杀……
血色渐渐占据了视野。
杀、杀……
有刹那间的剧痛,却又很快过去。
……
交战双方厮杀至眼红,到后来几乎丧失了理智,全凭一股兽性,恨不得吞噬所有靠近的人。
“纪将军!你受伤了,快跟我走!”一个突然响在耳畔的声音,惊得纪筠连下意识就要打出一个灭,好在跟顾念一起来的副将横枪来格挡,生生吃了一记重击,巨震荡开,整条胳膊都麻了,几乎拿不稳武器。
“将军!你……你怎么了?快跟顾军医回去!”年轻的副将大惊失色,又不敢过多迟疑,立刻转身架开两把突袭而来的剑。
纪筠连和这个小将朝夕相处,对他的声音很是熟悉,一时从魔怔中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满脸焦灼的顾念,突然后知后觉感到腹下阵阵绞痛,低头看才发现血色已溢出盔甲,内里的贴身衣物红得更加鲜艳。
顾念不是没有见他受过伤,可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连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身上被戳穿了几个洞还呆头呆脑地硬拼,根本不知闪避为何物——她先前在城头就见他手臂被削了两刀,发觉他状态异常,据理力争冲出来时,他又不知添了多少新伤。
她的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溢出来,手忙脚乱地开了繁音,一个劲把治疗术拍在他身上,连风袖也丢了出来,口中喃喃道:“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啊……”
纪筠连心头崩得太紧的弦,终是断了。
家国天下与儿女私情,前者是天策刻在骨血里的信仰,后者是人性本能中深藏的基因,鱼与熊掌,如何兼顾?
没有谁能做出真正无愧于心的完美抉择,甚至连安抚自己心伤的时间也没有,又被逼上了生死角逐的战场。
他累了。可这一战,仍不能退,仍不敢输……
副将奋力掩护,顾念搀扶着纪筠连向城内撤,她心中说不上是悔恨、嫉妒,抑或是心疼。
恨自己意气用事,嫉妒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有无尽的酸楚与怜惜——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令她几近窒息。
“小心!”
一声断喝响在耳边,震得顾念头脑嗡嗡作响,泪眼朦胧中一回头,就见乱军之中一支利箭穿越混杂的人海,直指她而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纪筠连也面临着同样的威胁,死亡之箭刹那间近在咫尺,一点寒光眼看就要正中他的心脏!
小将此刻掀翻两个纠缠不休的小兵,实在无暇应对突如其来的冷箭。顾念双瞳放大,来不及反应,却又好似恍惚已经看到了生命走到尽头的模样,她幽幽地叹了一声,很轻,很痛……
“叮——”红